第38章第38章立秋
童弋祯很少见地失眠了。
自从毕业之後,她经常一沾枕头就着,工作已经将她生活的所有缝隙填得满满当当,只剩疲倦,没有心思胡思乱想。可昨晚,她却因为徐稚闻失眠了。
犹疑再三,最终还是说了骆望钧给报社投广告的事。
出乎意料地,徐稚闻很平静。只说了句“知道了。”就继续收拾盘子,像是什麽都没发生过。
一句话将童弋祯准备好的解释全堵在嘴里不上不下,有些话果然错过时机怎麽说都不合宜。他要是生气或者和自己吵几句,说他不喜欢别的男人同自己走得太近,她也能将这个话题接下去,可徐稚闻偏偏在这种时候沉默。
他什麽都不问,什麽都不好奇?
虽然最开始是自己心胸狭隘选择了隐瞒,可在徐稚闻这里她习惯了被迁就,从小到大徐稚闻鲜少真的同她生气。
“小童,想什麽呢?”
吴彤将一叠资料放在桌上:“看你今天有点心不在焉的,身体不舒服吗?”
“没什麽,就是没睡好。”
童弋祯拿过资料翻了翻,是她前两天交上去的那篇环卫工热射病死亡的稿件。现在气温一年比一年热,几乎每年都有这样的事发生,只是同城的报纸几乎不会报道当地发生的恶性事件,这种影响不好的负面新闻,多是由临省或邻市的媒体来报道。这也算是行业内大家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这篇稿件不能发吧。”
童弋祯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她现在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天真,以为拿了一支笔就了不起能写什麽惩恶扬善的文章。只是她毕竟心里有几分不甘,这次因热射病死亡的环卫阿姨,才刚过五十,出事前刚拿了每月80块的高温补贴。
她出事後,家里就只剩下残疾的老伴和读高中的孩子相依为命,日子捉襟见肘。原本出了这种事,单位上是要给赔偿的,可因为她签的是外包公司,属于临时岗,那边只愿出于“人道主义”赠与两万三千块。
不得已,家属打了《新报》的热线求助。
“这次还真说不好。”吴彤看了眼周围,压低声音:
“你最近不是要接手骆氏疗养院的推广,它们的广告投入几乎占了社里一整个季度的招商KPI,这事你那边定了吗?”
“还没,只是先做了一版草案,合同什麽的,是广告那边接洽。”
“抓点紧,这个合作如果能敲定,在主编那里多少是能说得上话的。”
吴桐说得不算含蓄,童弋祯现在也明白,社里这麽多记者,除了论资排辈,更多是看谁更有经济价值,手里资源多的自然话语权就大一些,稿子投上去被压的概率就小一些。
中午吃饭的时候,童弋祯主动给徐稚闻打了电话,她不是那种擅长冷暴力的人,也很讨厌这种模棱两可的冷战状态。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那边听起来有些吵。
“哥。”童弋祯戳着碗里的米饭喊了一声:“你在外面吗?”
“在食堂。”他的声音听不出什麽情绪,和平时对学生讲话一样。徐稚闻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别扭:
“有事?”
“也没什麽事,就是想和你说说话,你忙的话就算了。”
童弋祯嘴上这麽说,却没打算真的挂电话。
“不忙,在打饭。”
童弋祯就“哦”了声,放低了语气: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气我昨天瞒你。”
那边沉默了一会才出声:“是。”接着又说:
“我就那麽让你不能相信?”
童弋祯知道这件事的责任更多在自己身上,无论是身为恋人还是家人,信任都是一段关系中最基础的构成。曾经他们确实是亲密无间,能放心把所有底牌交给对方。
可分开十年,这期间他们谁也没能参与彼此的生活,习惯会变丶性格会变丶社交圈大换血。
重逢的代价就是得读档重来。
“对不起。”
徐稚闻不说话了,他心里那点芥蒂和不快都被这句姿态很低的道歉冲得七零八落:
“中午吃什麽?”
“番茄炒蛋丶丸子丶米饭,虾…”童弋祯一样一样报菜名,听到电话那边的男人终于发出一声低笑。
“吃虾啊。”
“是啊。”她知道徐稚闻气消了大半,热络起来:
“昨晚没吃到我家大厨做的,只能今天吃食堂解解馋。”
“那有什麽关系,毕竟没有南京菜好吃。”
童弋祯:……
“小心眼。”她忍不住揶揄一句,被徐稚闻听到。
“你说什麽。”
童弋祯轻咳两声:
“没什麽,我说外面那些花花绿绿的菜都没有你做得好吃。”
听筒又是好半天没动静,但童弋祯觉得他应该心情不错,放心挂了电话去搞策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