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主动做异士的吗?”胥清芸又问。
崇池老实答道:“我们家族几百年来都在研习法术,我从小接触,也觉得有意思,就顺其自然了。”
比神欢也是第一次知道他父母的工作,听罢突然笑了,她看了看胥清芸。“那清芸跟你是对照组耶。她家也是研习法术几百年,但她从小就喜欢历史,对法术不感兴趣,最後上的是正常学校。”
“哎,各人志向不同嘛,虽然是对照组,但我们现在都很好啊。”
摆摆手,胥清芸撑着下巴又继续问:“你有女朋友吗?改天可以带出来一起玩呀。”
“他没有。”比神欢想也没想就答道。
“你怎麽知道,万一他只是没说过呢?”
不会的吧,比神欢吃着菜,抽空擡眼看崇池。
“真没有,没谈过。”崇池解释着,不知为何脸都急得有点红,看着怪好笑,真真是个乖宝宝模样。比神欢笑罢继续埋头吃饭。
胥清芸也笑,说要请客点瓶酒跟他道歉。崇池连忙摆手拒绝了。他还要开车,而且他不爱喝酒,尤其是度数高的,喝着想吐。
这一顿饭就在胥清芸的步步紧逼丶崇池的慌乱应对和比神欢的偶尔反应,常常愣神中度过了,最後胥清芸出去上了个厕所,崇池才有机会问比神欢。
“你心情不好?”
“……一点点吧,”比神欢诚实道,叹了口气,“没事池总,不是什麽大事,我自己会调节好的。”
“好。”
“那要不要打包一只乳鸽带走?”
“要!”
虞栀性格本来就比较抑郁压抑。她成绩一般,每当考差就会像丢三魂六魄一样,这时只有林酌栀能让她开心起来。
她可能觉得,林酌栀去世了,她活着,也没什麽意思了吧。
晚上的住院处静悄悄,比神欢和胥清芸一起往里走去,脑子里却是胥清芸今天下午的猜测。到虞栀的房间了,她妈妈姓姚,叫姚蜜,正在里面守着,听说她的爸爸正在家里煮饭,待会会送过来。虞栀的父母和胥清芸之前在家长会上见过。一见到她女儿的救命恩人胥清芸,姚蜜就连忙上来感谢,她激动地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谢谢你胥老师,谢谢!”顾及到自己还在昏迷的孩子,她压低了声音道。
“没事的姚女士,这是我应该做的,”胥清芸又说,“我有些事想跟您交代,我们在外面说怎麽样?”
“好。”
姚蜜跟着胥清芸出去了,走之前给了比神欢一盒切好的苹果,让她吃着别那麽无聊。
比神欢笑着谢过,待到她二人走远,房间里便静悄悄,只剩比神欢和还在昏迷的虞栀。比神欢也不吃那苹果,只是盯着虞栀看。她是个很白净的小女孩,脸小小一张,因着变故还有些虚弱苍白,留着到下巴左右的偏黄色头发。比神欢在椅子上坐下。
床上的女孩不知有没有醒,离开的两人也不知什麽时候会突然回来。一切未知而紧迫,纠结到最後,比神欢还是轻声道:“你好虞栀同学,我是比神欢。”
“我听说你正在面临一些关于死亡的难题。林酌栀是你的最好的朋友是吗?她的离开,好像给你带来了很多困扰……和难过。”
“所以,你也想要离开了。”
“可是,你也是她最好的朋友吧。你会知道,最不同的她是什麽模样。如果你死了,谁还会记得,在最亲密的友人面前她是什麽模样,她最隐秘的脾气和喜好是什麽,她最独特的闪光点和缺点是什麽。她发起疯来是什麽模样,她情绪低落是什麽模样,她闹别扭是什麽模样。”
“听说死亡不是人生的终点,遗忘才是——人们只会记得她,以一个乖巧的孩子,一个友善的同学的面貌去记住她。”
“而你最好的朋友林酌栀,就真的从世界上消失了。”
比神欢坐着,等到她以为不会有回应的时候,虞栀才终于张口说话。
“你是怎麽想到这些话的?”她的嘴唇很容易起皮。薄薄的皮随着动作被扯动,像烈日下被暴晒而干的沾水纸巾。她太久没说话喝水了。她睁开眼,黑色的眸子凝视着天花板。
“……莫名想到的。”
比神欢缓步走上前,把一根粉白色的手链轻轻放在她的手心。虞栀虚虚握了一下,栀子花的形状扎进手里。虞栀被救起来後,这根链子滑落掉在了地上,最终被胥清芸捡到了。这根手链胥清芸认识,虞栀和林酌栀都有一条,是栀子花。
“活人可以回忆死者,而都死去之後,缘深缘浅,统统消散。来世再见,也只是陌生人。你们不会再有过往,更不会再有将来。”
“甚至于……没有来世,不会再见。”
“你舍得吗?”
有眼泪滑落,虞栀偏过头去,把自己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