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崇池能想到的最可能的解释,也是闻粤所有人以为他们要留住比神欢的原因。而真真切切的两次见识,比神欢神魂灵力的澎湃,让见过华夏三十多棵灵树的崇池都不由得感到震撼神惊。
可原因却远比他所想更要离谱。
翁无侯坐下了,他拿起那杯黄颂东放在桌上的茶水,“因为比神欢,亲我华夏人族。”
崇池的眉头直接皱起,他没想到同在华夏,居然还能听见这样的莫名其妙的理由。
“她就是华夏之人,何谓亲我华夏人族。”
“比神欢是华夏之人,”翁无侯的声音沉而缓,“而比翼鸟族人,是异族。”
“比家之人,都是华夏之人,而比翼鸟族人,都是异族。”
这是崇池走上异士之道以来,第一次听闻这般的说法。比翼鸟族人的消息向来少而神秘,但多数说的都是与人族的亲近,像这般离间的话,他从未听说。
似是看得出他心中所想,黄颂东看着他:“不是我瞒你。若不是比神欢误打误撞来了闻粤,你一辈子都不该知道。”
这本该是叩天门南院与八方宁的事。这些年随着八方宁和闻天语工作的细分,他们越发互不干预,若非黄颂东已是资历极深的老人,他也不会知道。崇池隐约懂了。他要问个详细,“什麽意思?”
明白他若不知道个清楚,必不会心甘情愿做事,黄颂东便同他细细道来。
“在千百年前,比翼鸟族本就与我人族互为异族。而逢百年前华夏变动,比老太太那几辈,与我人族共历风雨,同受波折,方才与我人族走近。可那已经是许久以前的事了。”
“旧事已去,而今比翼鸟族人中,亲我华夏人族者,唯占一半。”
比翼鸟族人现下不过五个人,当年是比老太太决定加入华夏异士的,比瑶归已为此工作多年。听闻有一双姐妹,已在叩天门就读许久。
那为何会只占了一半?
……
是那双胞胎姐妹。
可崇池还是想不明白,“她们明明已在叩天门学习了,以後也是必然要入八方宁做事的,为何还要说她们不亲人族?”
“所行非所心,其心如何,若改日有缘,你也能亲眼看见,”翁无侯看着他道,“而心,方才是最重要的。”
“比拾安和比瑶归总会老去,总会离去,那到时,便是她们这一辈当家做主,也是她们这一辈养育後人,若抓不住她们的心,我们又如何抓得住以後的比翼鸟族人的心?比翼鸟族于八方宁而言极其重要,故而得到这一辈比翼鸟族人的认可,是我们组织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这个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却是崇池从未听说过的,而翁无侯却只是道:
“你莫以为你不知情,此事便不重要。今年九月,那比家的双胞胎姐妹便会入学镐区叩天门学院,整个叩天门南院,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在严阵以待。此事,名曰‘神心’。”
“比神欢,便是如今极为重要的一步。她资质高,後代必然优秀;她与两位妹妹关系极好,甚至那二人听她的话,多于听比瑶归的话;她自幼便抗拒异士这职业,若是她都能转变思想,那麽她的两位妹妹,肯定也会为此思考,同受感触。”
“而且最重要的便是,她是如今三姐妹当中,最亲近人族,亦是,最心软,最像人的。将她作为我们攻坚克难的第一步,最为合适。”
“小池,我如今已将这些掰开了揉碎了与你细说了,你可明白了?”翁无侯问。
“……比神欢都知道吗?”
“我们试图得到她的支持,改变她的想法这件事,她知道;我们的最终目的,是比家双生姐妹,她也知道;从我来到她面前那一刻,她就明白我们的决心不会改变了。而她不知道的是——你成了知情人。”
比神欢确实是知道的,崇池想起他们同在翁无侯办公室那一日,想起她的质问和眼神,原来单纯的不只是比神欢,还有他们这群真的以为闻天语只是为了比神欢个人的强大才拼命留住她的人。
崇池坐在那里,他久久沉默,直至那茶都凉透了,他才问了最後一个问题,“那为何是我?”
“不单单是你,这是整个闻粤的任务。只是若同大家都说了,那便是挑明了的游说之局,人多难装,总易露馅。我了解比神欢的性子,她不喜欢太有目的的人人待在自己身边。”
“而我们需要有人去引导她,一个她不抗拒的人。你是个意外。最开始时,苏嘉佟才是我的选择。我只是想让你和欢欢侄孙女多接触,好提高你的摘灵效率。可如今你已是欢欢在闻粤最信任的人之一。而且崇池,你与比神欢,确实有缘。既有缘,那便有责。”
喻妙虽未说尽,但这缘,必不可能浅。
翁无侯认真地看着他。
“崇池同志,这已经不止是尊重个人职业爱好的事了。”
“这事关整个叩天门南院和八方宁,而叩天门南院与八方宁,事关的是整个异士届,为了这些,你必须用尽一切无论何种方法,让比神欢认可闻天语,认可异士丶八方宁,你,明白了吗?”
崇池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位老者,宛若看见了闻天语在问他,看见叩天门在问他,看见八方宁和整个异士界在问他。
“我明白了。我会去做的。”他回答。
“你需要什麽帮助吗?”黄颂东问他。
崇池摇摇头,他不需要这些。
“闻天语很好,她会喜欢的。”
——她不喜欢太有目的的人待在自己身边。崇池只是想着翁无侯刚刚说的这句话,他需要的,是一个破局之策,破此苦局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