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的吗?”她用手点过层层花瓣,问。
虞栀垂眸:“……你前段时间说花田里的栀子花开得很好,可惜我们没机会再去看了。”
“这束花,给我们的。”
……我们?她的音落在这,所有人的注意便也都落在这。
林酌栀低头闻了闻那花,虽然她已闻不到什麽味道,但她仍道:“我很喜欢。”
她拿着花,另一只手去够箱子里的东西,她把那栀子花耳夹翻出,比对着问虞栀:“是不是很像?”
“我觉得这个耳夹和我们的手链挺搭的,就买了。你以後出去玩,或者大学日常上课都可以戴。”
“是,和我们很搭。”虞栀又点头。
是,我们。
外室的人斟酌着这重复的重音答案,而林酌栀看着虞栀的眼,又把耳夹放下,去翻其他的东西。她似乎没感受到什麽异样,好似外室的人不过多疑多虑,可她始终弯起的嘴角却落下又勉强提起。
“啊这个油画,本来是要画完送你的,可惜还差一点没完工,得要你动手。不过我想这样也没事,毕竟你也参与一点,这幅画就算我们的共同之作了。就是这个太大了,带着出门不方便,你把它放在家里卧室好了。”
“这个手机壳是自己DIY的,你可以自己试着做做看。”
林酌栀的手最後有些迟疑地落在了那本葵花瓣手账本上,她轻轻抚摸了下封面,笑道:“说实话,这个被爸爸妈妈和你发现,还怪为难的。不过反正也是为你写的,你可以当书信慢慢看。”
林酌栀的语气是那样的平常,她想给这场互闻平静丶温和的开头,就像以往的日常般,把一切顺利地都进行下去。可她始终看着虞栀的眼,又如何看不见,虞栀那眼里,取代幽怨与哀伤而来的,是愈发浓厚的的决心。
她几近不敢去看她的眼。可虞栀说:“他们说,你有话要跟我说。”
“直接讲正题吧。”
“……这麽着急吗?”林酌栀勉强扯了扯唇角。
“是,因为我也有事要讲,”虞栀转了转眼珠,她仍没什麽表情,一滴泪却就这麽落下了,“我很着急。”
“让我先讲一些平常的,好不好。”
林酌栀的语气带着外人听不懂的哀求,可虞栀疲惫地闭上眼,睁眼却还是那浓如墨的决绝:“不好。我不想听。你是不是现在说不出来,那我先说。”
“不,你先别说!”
“我要说!”
林酌栀想要阻拦,可虞栀却还是将那句话说出了口。
“酌栀,让我去死吧。”
“我求求你。”
她直接的话像一炮惊雷,惊愣了外室的衆人,也震落了林酌栀眼里的泪。
林酌栀别过眼去不去看她,似乎只要这样,一切就都没有发生。可她的泪珠像断线的玉珠,一颗颗砸到虞栀的手上。
虞栀擡手想去擦,却又放下了。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服软。
她该怎麽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呢。已经死去的人终于坐在自己身边,却有着两小时期限,像黄粱一梦,可墙上的电子表像针扎进虞栀的旁光,更像死亡两个字悬在她心门,每一分每一秒在她的心脏上响彻离别的钟声。她被逼迫明白这是现实。
可虞栀不想离别,她早就想死。在医院的时候,比神欢的话让她抱着可笑的念头想要茍活,可当再次看见这个已逝的人,虞栀就明白,她还是想要和她一起死。
“昨天叔叔阿姨的话,你应该都听到了吧。”
“他们拜托我,让我一定要好好活着,”虞栀顿了一下,向上抹了下眼角,“可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回答他们。”
因为虞栀给不出他们想要的回应。
她要把林酌栀揪到跟前,让她放下那可笑的执念,允许自己的一场赴死。
虞栀握林酌栀的双臂,要她转过身来直视自己的眼。她冷眼看着林酌栀,却又因对方的泪而哽咽:“你给我留那麽多东西,又有什麽用。”
她眼泪如雨落:“那是一堆死物,我要它们干什麽?明明是你说过会陪我的。”
“你说过你最喜欢做手工,你会做各种小东西送给我;你说过你会去学驾照,等以後毕业,和我一起去自驾游车;你说过你会去查各种旅游攻略,我到时候只需要跟着你走。”
“你说过你会陪我走下去,”虞栀一把抓起那手账,“你还在这本书里写我们会有光明的未来,为什麽你要违约?”
因为天灾,因为意外。她们都知道。可虞栀仍忍不住要崩溃,要质问。她的痛苦无处宣泄,于是倾盆到林酌栀的世界。而林酌栀仍只能流泪,不能回答。
“小栀,对不起,”林酌栀她的泪落在虞栀膝头,“以後不能陪你一起走下去了。”
“但我可以陪你一起死啊。”虞栀拽着她的衣领,却要她擡头,看自己的眼。
因为从始至终,虞栀都并不是要质问林酌栀。她只是想要一个首肯。
她要林酌栀允许她的死。她想看见林酌栀点头,听她说好。
只要林酌栀允许,她就会去死。
是的。只有林酌栀允许,她才会去死。
她的命早已不是她自己的了,可期望的目光投去,林酌栀却仍只是摇头。
“不行。小栀,你不能死。”
于是她所有的希望便都落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