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波走访(16)
桑矾逸的质疑太过直白,让旁边的警察有些尴尬,不知如何接话。
“矾逸!别胡说。”尹柏萧侧目看了桑矾逸一眼,眼神微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示。桑矾逸接收到他的视线,不再言语。
尹柏萧转回目光,语气依旧平稳,却追问细节:“现场情况呢?听说涉及枪击?”
“是,非常恶劣。”警察压低声音,“邻座一名男性,身份已确认为a电视台的记者,被远程狙击步枪命中头部,当场死亡。事发非常突然,邹宸绎和他母亲就在旁边应该是受到了极大惊吓。尤其是孩子直接目睹了……据他母亲说,他是看到血流出来才晕过去的。”
“狙击步枪……”尹柏萧低声重复了一遍,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冷的寒光。这绝非普通案件。
“是的,手法非常专业。我们正在全力排查狙击点和嫌疑人。”警察补充道,“邹太太当时也吓坏了,反复强调他们什麽都不知道,只是偶然在那里休息。”
“嗯。”尹柏萧微微颔首,“我们进去看看学生。”
“好的,您请。”警察立刻让开通路。
尹柏萧推开病房门,桑矾逸紧随其後,依旧板着脸。
病房内,灯光柔和。少年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平稳,似乎还在沉睡。帕蒂守在床边,紧紧握着他的一只手,脸色比儿子好不了多少,惊魂未定。听到开门声,她受惊般猛地擡头,看到是两个陌生面孔,眼中瞬间充满警惕和恐惧。
“你们是……”
“我叫尹柏萧。这位是桑矾逸。我的副官。”尹柏萧放缓了语气,出示了一下证件和政府文件,“邹宸绎已经被圣保罗医学院提前预定,我是听说邹同学出了事,过来看看。”
听到是学校的老师,女人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眼神深处的恐惧并未散去,只是喃喃道:“谢谢老师……他……他就是吓到了……”
尹柏萧走到床边,目光落在邹宸绎脸上仔细审视着他的状态。少年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即将醒来。
桑矾逸也走了过来,他的目光则更加直接扫过邹宸绎苍白的面孔最後落在他那只被母亲紧紧握住的手上,眉头依旧没有舒展。他对这种脆弱感到不耐但更让他在意的是这件事本身透出的诡异——一名记者被当衆狙击,旁边恰好坐着她的学生……这真的只是巧合?
尹柏萧的视线则缓缓下移,落在了邹宸绎另一只随意搭在床沿的手上。那只手的手指微微蜷曲,指缝深处,似乎沾着一点极其细微的丶已经干涸发暗的异色痕迹。
他的目光骤然凝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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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昀晞来到徐燕风家玩游戏。两人凑在屏幕前,手指在手柄上飞快地跳跃……操控着游戏角色在虚拟的野外丛林里穿梭,瞄准丶射击消灭一个又一个敌人,屏幕上不时爆出绚丽的特效,伴随着“砰砰”的模拟枪声。
“你真的不去?”卢昀晞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一边侧过头问身旁的徐燕风,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和劝说的意味。
“不去!”徐燕风头也没回,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敌人,手指猛地一按手柄,将最後一个目标击倒,声音斩钉截铁,“我对那没兴趣。”在他看来,军部的特招不过是束缚自由的枷锁,远不如眼前这场游戏来得畅快。
“你不看看来者是什麽人。政府派来的专员,军部的教官。”卢昀晞眉头微微皱起,他的直觉像警钟一样在脑海里敲响,总觉得这事绝不会就这麽算了。“你以为你躲得过?军部是好惹的?”他加重了语气,试图让徐燕风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们既然盯上了你,就不会轻易放手,硬抗下去对你没好处。”
徐燕风哼了一声,继续拿开始下一局游戏,嘴上却依旧强硬:“没好处也不去。我徐燕风的路自己走,谁也别想安排我。”屏幕上的枪声依旧密集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因为这番对话变得有些凝重。卢昀晞看着徐燕风倔强的侧脸,心里暗暗着急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才能让他改变主意?
“咚咚咚。”天花板上传来阵阵清晰的脚步声,那声音不疾不徐,像是有人在楼上来回踱步,在这相对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分明。
卢昀晞停下手中的游戏手柄,微微侧头,竖起耳朵听了听,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话题顺势一转问道:“你家上面有人住了?什麽时候搬来的?”他记得以前来徐燕风家时,楼上一直是空着的,从未有过这样的动静。
徐燕风的目光也从游戏屏幕上移开,擡头望了望天花板,随即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回答:“已经搬来三个多月了。”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听阿嬷说好像是个年轻女性,但我没见过,平时也没怎麽听到过太大的声响,今天这脚步声倒是挺清楚的。”他对楼上的邻居似乎并不怎麽在意,说完便又将注意力放回了游戏上,手指在手柄上继续操作起来。投入到游戏的激烈对战中,只是那天花板上的脚步声偶尔还会断断续续地传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在他心里漾起一丝细微的涟漪……
浴室门“吱呀”一声轻响,关文晶裹着一身氤氲的水汽走出来。温热的水珠顺着她光滑的小腿滑落,无声地渗进脚下那片过于柔软的粉色绒毛地毯里。她赤着脚,脚趾因为接触地毯微凉的纤维而下意识地微微蜷缩。身上那件淡粉色的丝质睡衣略显宽松,领口处露出清晰的锁骨,面料湿漉漉地贴着皮肤,勾勒出纤细的腰身,腰间那条同色系的带子松松垮垮地系了个结,仿佛随时会散开。
这间不过四十五平方米的政府组屋,硬是被她用各种深浅不一的粉色,填塞丶包裹丶改造成了一个近乎偏执的丶与周遭老旧环境格格不入的私密巢xue。粉色墙纸丶粉色窗帘丶粉白条纹的沙发套,连灯光透过那盏特意换上的粉色玻璃罩吊灯洒下来,都带着一层暧昧的暖粉色调。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沐浴露香气,混合着水汽,粘稠得几乎化不开。
吹风筒嗡嗡地响了起来,盖过了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关文晶站在贴满粉色小花贴纸的镜子前,手指机械地穿梭在湿漉漉的发间。热风拂过她的耳廓和脖颈,带来一阵阵燥热。她盯着镜中的自己——二十四岁,面容还带着沐浴後的新鲜红润,长发半干,黑得发亮,垂在肩头。可那双眼睛,尽管努力维持着平静,深处却藏着一丝被精心掩饰後的空洞与难以言说的疲惫,与这满室刻意营造的甜美温馨极不相称。
吹风筒的噪音戛然而止。
突如其来的寂静像一层厚厚的棉被,猛地捂了下来,让她的耳朵里瞬间充满自己血液流动的嗡鸣。
就在这片压迫性的寂静里,手机铃声尖锐地炸响,打破了一室的甜腻。
她走过去,从粉色的小茶几上拿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周品孝”的名字。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滑开接听。
“喂?”她的声音刻意带上了一点刚刚沐浴後的松弛和慵懒。
“文晶。”电话那头传来周品孝温和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休假怎麽样?玩得开心吗?”
“还可以啦。”关文晶走到窗边,用手指轻轻拨开粉色窗帘的一角,望向楼下昏黄路灯照射下的狭窄街道,“去了趟海边,吹吹海风,感觉整个人都清爽多了。”她的语气轻快,努力注入一丝真实的愉悦。
“那就好。放松一下对身体好。”周品孝的声音里含着笑意随即自然地转接了话题,“明天该回医院工作了吧?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嗯?什麽好消息?”她配合地问,手指无意识地卷着窗帘的流苏。
“你柏萧哥来了。”周品孝的语气上扬,带着分享喜讯的雀跃,“政府打算重开圣保罗医学院,由他担任理事长和预科班班主任。以後啊,你们可以天天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