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充满力量感的大手……那个沉默伫立的高大身影……那个精准地知道她的香皂放在哪里丶并且在她求助时立刻回应的人……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骤然缠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个人一直就在附近!甚至可能……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她们!知道白蕾妮不在宿舍!知道她忘了带香皂!
“你刚才……真的没在……”麦静琪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浅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惧和恐慌,她猛地上前一步,紧紧抓住白蕾妮的手臂,指甲因为用力而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刚才有人……在浴室外面!他……他给我递了香皂!我一直以为是你!”
白蕾妮顿时想起自己第一晚入住女生宿舍楼地的惊魂经历……那些写满名字的来历不明的裙子……手里的冰淇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融化的奶油溅得到处都是,弄脏了干净的地板。她瞪大了眼睛,脸上原本悠闲满足的表情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所取代……
两个女孩面面相觑,眼神交汇的瞬间,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骇然丶冰冷与彻骨的恐惧。
宿舍的门窗都关得好好的,甚至还能听到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可她们却感觉仿佛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正从房间的每一个黑暗角落里窥视着她们,带着不怀好意的审视。
危机四伏,无形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将两人淹没。
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大手”,究竟是谁?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又悄无声息地离开,到底想干什麽?
麦静琪猛地转过身,踉跄着冲到门边,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反锁了宿舍门,又拉上了门栓然後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着,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白蕾妮也吓得六神无主,脸色惨白,她几步冲到麦静琪身边,紧紧挨着她,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丝力量,两人互相支撑着,才能勉强站稳。
这间平日里还算温暖的宿舍,此刻却仿佛变成了一个令人窒息的囚笼,将她们困在其中,四周都是看不见的威胁。
远处理事长办公室的灯光依旧亮着,尹柏萧和桑矾逸还在为学院的筹备工作殚精竭虑而对近在咫尺的丶针对两个女孩的潜在威胁,却一无所知。
夜,还很长。而这无声的恐惧,才刚刚开始在寂静的宿舍楼里蔓延开来,如同藤蔓般缠绕住她们的心脏,让人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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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笼罩的密室,只有一盏昏黄的吊灯在两人头顶摇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丶扭曲,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像两个躁动不安的灵魂。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一种金属的冷腥气。
这里是敌国爪哇潜入星洲的特工组织鹰巢之托尼亚小组。
组长托尼亚将一张略显褶皱的照片推过冰冷的金属桌面。照片上是一位身着干练西装神情冷静自信的女子半身照。
“她叫柳妮娜,”托尼亚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这死寂空气中的尘埃,又像是怕声音穿透墙壁,“是金卓律师事务所的精英律师,处理各种案件,口碑不错。”
他对面的杰卡没有说话,只是用粗粝的手指捏起照片,凑到灯光下仔细端详。女人的眼神锐利,透过相纸似乎都能感到一股审视的意味。
托尼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继续用那毫无波澜的低沉嗓音说下去,但每个字都像浸透了冰水:“但她那张律师执照是最好用的僞装。她的真实身份,是瑆洲军方精心挑选并派遣过来的。钉子……已经扎得很深了。”
他顿了顿,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沉闷的呼吸声。吊灯轻微地吱呀作响。
“她本事不小,非常不小。”托尼亚的声音里终于渗出一丝难以察觉的丶被强行压制下去的愠怒,“过去七个月我们折了六个人。‘邮差’在码头没了,‘账簿’死在自己的安全屋里,还有‘黑鸮’……她清理得干干净净,没留下任何对我们有用的东西。每一次都像是精准的手术刀,切在我们的要害。”
杰卡放下了照片,目光擡起,看向托尼亚。他的眼神在昏暗中看不真切,只有一片沉沉的暗色。
“上头,”托尼亚加重了这两个字的读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已经忍无可忍。损失超出预期,风险失控。她多活一天,我们就多流血一天。”
他身体微微前倾,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更深的阴影,使得他的表情看起来格外狰狞。
“所以,命令下来了。”托尼亚的嘴唇几乎没动,声音却清晰地钻进杰卡的耳朵里,“要求很简单:除掉她。彻底丶干净丶永久。”
最後三个词,他说得极慢,极重,像三颗生锈的铁钉,被锤子狠狠砸进棺材板里。
杰卡的目光再次落回照片上。西装女子依旧保持着那份冷峻的职业微笑,仿佛对即将到来的致命风暴一无所知,又仿佛早已洞悉一切,正在照片里无声地嘲笑着他们。
沉默在密室里蔓延丶凝固。
许久,杰卡伸出大手,将照片缓缓收起,塞进自己内侧的口袋,动作沉稳得没有一丝涟漪。
他没有问任何问题,没有说一个字。只是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几乎完全遮蔽了身後墙上的那片黑暗,然後转身,无声地融入密室更深的阴影之中,像一滴水汇入了死亡的河流。
昏黄的灯光下只剩托尼亚独自坐着,看着对面空荡荡的椅子,仿佛那里还残留着刚才那场交易带来的寒意。灰尘在光柱中缓缓飘落,一切重归死寂,只有除掉“柳妮娜”的命令,如同毒蛇的嘶鸣在密室里无声地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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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卓律师事务所所在的这栋建筑,本身就带着浓厚的殖民时期遗风。褪色的鹅黄色外墙,高耸的拱形窗户,窗框是深色的柚木,常年被潮湿的海风和骤雨侵蚀,边缘有些发黑膨胀。楼不高,但门口却立着两根粗壮的白色的罗马柱,柱身上攀附着些许青苔,与偶尔爬过的壁虎相映成趣。
推开沉重的丶镶着磨砂玻璃的木门,首先迎接来客的并非空调的冷气,而是一股复杂的气味——昂贵的雪松木家具的淡香丶陈旧纸张的微霉味丶某种浓郁甜腻的兰花香气,以及一丝无论如何也驱散不掉的丶属于热带地区的潮润水汽。这种味道并不难闻,反而形成了一种奇特的丶令人不自觉压低声音的氛围。
接待区的天花板很高,吊着一架巨大的丶慢悠悠转动的深色木制吊扇,叶片宽大,切割着沉闷的空气,发出催眠般的嗡鸣。光线不是特别明亮,主要来自几盏有着黄铜灯座和丝绸灯罩的台灯,以及从高窗外透过百叶窗滤进来的丶被椰子树叶片打碎的阳光,在磨得发亮的深色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家具几乎全是实木的——宽大的接待桌丶客户等候区的沙发和茶几,都是厚重的红木或柚木,雕着繁复的东东南亚风格花纹,可能是佛教的莲花,也可能是某种热带藤蔓。沙发上铺着色彩鲜艳的丝绸靠垫,图案是大象丶佛塔或繁复的金色纹样,料子细腻,但颜色因日晒稍有些褪色。
墙壁并非光洁无物。一侧是顶到天花板的深色木制书架,塞满了厚重的法律典籍和一些皮革包装的卷宗,秩序井然,却透着一股历史的沉重感。另一侧墙上,或许会挂着一两幅大型的丶笔法细腻的工笔画,描绘着当地的风俗或神话场景,画框亦是精心雕琢的深色木头。
即使冷气开得很足,这里依然能感觉到一种来自外部世界的丶蓬勃又慵懒的热带生命力——窗外的棕榈树或芭蕉叶探出宽阔的绿影,偶尔传来远处模糊的摩托车引擎声和小贩的叫卖。这使得整个空间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一方面是西方式的专业丶秩序与冷峻(体现在那些厚重的法律书籍和一丝不茍的文件摆放上),另一方面则是无处不在的丶缓慢流淌的东东南亚风情,带着它的潮湿丶馥郁丶色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陈旧神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