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易见刚进房子的时候,没有感觉到冷,这坐了一小会儿,才感觉房间里冷的刺骨,往客厅靠近阳台的方向一看,果然,空调没有开。
关于夏天和冬天开空调这个事情,连易见说过黄彩花很多次,夏天用空调需要的电费只比冬天多个三百来块,家里的水电和燃气费以及物业费,都是连易见每个月在手机上进行缴纳的,每个月连易见都会转账三千块钱到他给黄彩花专门办的工商银行卡上,小区门口外面就有工商银行ATM取款机,可以前过惯了节俭日子的黄彩花,却舍不得多花一分她认为不该花的钱。
在魔都不像东北,东北的冬天有暖气,魔都的冬天湿冷湿冷的,是不供暖的,只能开空调或者买取暖器取暖,取暖器连易见有卖,但是因为黄彩花心疼电的原因,基本上是原封不动的放在了书房里。
从外面去买水果或者绿叶菜,黄彩花买的都是那种外表快要坏了的丶低价处理的,买回来後,她每次都是先挑快要坏的吃,结果到最後,吃的全部都是坏的,一个好的都没吃到。
家里面的洗米水,会用一个小盆装着,然後用来洗菜,洗完菜,再去冲马桶,发挥水的最大使用价值,有一次就因为这个原因,导致家里面的马桶被没有捞干净的菜叶子堵住了,那个时候连易见在苏城地铁项目上,没有办法及时赶回来。
接到黄彩花的电话後,他直接在网上找了一个疏通马桶的,马桶疏通後,他微信转账给师傅一百五十元钱。
事後,黄彩花打电话给他,说他不该花冤枉钱。
在连易见的眼里,自己的妈妈黄彩花女士哪哪儿都好,除了没苦非要硬吃外,还好,除了节省水喝电外,在他和三个姐姐劝说下,黄彩花没有再把外面的垃圾往回来拾掇了。
前两年,家里的大阳台都变成了黄彩花的私人储存间了,放的全部都是她从外面拾掇回来的垃圾,冬天还好,夏天那种刺激性味道特别大,导致住在他们楼上和楼下的邻居到物业投诉了很多次,最後他和三个姐姐做通了黄彩花的思想工作,把阳台上的垃圾找了个家政公司,花了五百块钱,才全部清理干净。
幸亏当初阳台装修时,墙壁四周以及地下贴的都是白色瓷砖,否则白色的墙壁要再次重新进行刷白了。
连易见起身把阳台上的落地窗关上,打开了空调,把温度调到了28度,又把厨房的移动手推门关上,再去检查了一下其他三个房间的房门,这才重新坐到黄彩花的身旁。
“妈,今天上海的温度只有一度,这房间您不开空调也不用取暖器,如果冻生病了,花的可要比空调费还要高。”接着,连易见把他从新闻上看到的近期发生在国内的低温冻死人的消息说给了黄彩花听,最後道:“电费真的要不了几个钱,像这样的低温,我又不在你身旁,三个姐姐也要忙着各自的生意,假如您说您怎麽样了,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们作儿女的该怎麽办,大孙子您还没有抱上,您甘心吗?”
听到“大孙子”三个字,坐在黄彩花另外一侧的夏钟沁的脸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以往连易见也这麽苦口婆心的劝过,黄彩花都是一副没有事情的神态,顶多回一句“大宝,我知道了”,可是今天却听到“大孙子”三个字後,态度立马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大宝,你说的对,有生之年,没有见到你结婚生子,妈是闭不上眼的,以後妈不会再舍不得开空调了,还有水的事情,我也会注意的。”黄彩花刚吃完一块桃酥,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帕子,擦了一下嘴角和手。
见状,夏钟沁见又从盒子中取出一块桃酥递了过去,“阿姨,再来一块。”
黄彩花摆了摆手,“沁沁有心了,我吃不下了,剩下的大宝你收起来,今天上午你二姐来家里,买了很多菜过来,今天晚上你几个姐和姐夫他们都会过来的。”
连易见起身先去了黄彩花的卧室,他把盒子里桃酥放在了黄彩花卧室床头柜上,然後去了厨房,他打开冰箱,看到里面的肉丶鱼丶虾丶青椒丶豆角丶青菜和丝瓜都已被收拾干净放在了保鲜层。
出了厨房,连易见问道:“妈,姐姐他们三个今天下午大概几点过来,有跟您说吗?”
“你二姐四点左右过来烧菜,老大和老三说是晚上七点。”黄彩花顿了一下,问道:“大宝,开群那孩子你有没有叫他晚上带着老婆孩子来家里吃饭?”
连易见正端着刚刚从客厅饮水机上接的一杯温水向黄彩花坐的沙发处走来,等到把水杯放在黄彩花面前,他坐下後回道:“我一会儿给他打个电话问一下。”
黄彩花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说道:“昨天晚上六点多吃完晚饭,我在我们小区的小广场上溜达的时候碰到了关妍带着凯凯,我只是在她面前提了一下开群这孩子的名字,她就冷着脸,带着孩子就走了,搞的我这个老太太莫名其妙的,这俩孩子没事儿吧。”
在青浦,除了三个女儿,黄彩花在这边没有亲人和朋友,她早已也把夏开群一家当成亲戚了,从东北老家那边,她娘家兄弟但凡给她寄些东北的特産,比如冬天的冻梨丶血肠丶黑猪肉还有哈尔滨红肠,除了三个女儿外,她多少会拿出一些送给夏开群家。
夏开群也会送江西的仙女湖茶油和新馀蜂蜜给到她家,这麽些年都不曾间断,现在家里还有六罐新馀蜂蜜。
但是自从去年开始,她就再也没有收到夏开群家乡的土特産了,她并不是很在意夏开群有没有送,只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因为她去年腊月间去送东北特産时,关妍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把她迎进房中,而是从她手里接过东西後,就很冷淡的关上了房门。
再加上过完年後几件很明显的反常的事情和昨天刚刚发生的事情,让黄彩花这个本来嗅觉就敏锐的老太太感觉到了这俩夫妻的不对劲儿,于是,今天终于没有忍住,问了跟陈开群亲如兄弟的丶她自己的儿子连易见。
连易见知道黄彩花很较真,只能打着马虎眼道:“妈,别人两口子的事情,您少掺和,有些事情,您管不了,只能干着急。”
“那看来果真是被我猜中了,开群这孩子是不是在外面乱来了呀,关妍这姑娘多好,先前,我还为关妍不能当我们老连家的儿媳妇苦恼了很久,早知道这样,当初咱就应该去争取争取。”黄彩花越说越激动,“今天晚上开群那孩子来我家了,我可得好好给他上上政治课,放着这样好的老婆不心疼,还有凯凯这样乖巧的孩子不去疼爱,在外面去乱来。”
连易见听的是一个头两个大,他发誓他真的什麽都没有说,但是却被目光毒辣的黄彩花透过他的神情,看穿了一切,他不得不拉着黄彩花的胳膊,像大人哄孩子一般,哄着道:“妈,您老人家可千万别去给开群添乱了,您觉得像这种事情,是您还有我三言两语就能权的了的吗,婚姻出现问题了,不是一个人的错,是双方都有问题的,这个只有他们当事人自己去处理。”
“您今天晚上要是再去向导师一样说教开群,那我下次要等到年底再回来了。”
自己儿子的脾气秉性,黄彩花是再清楚不过了,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她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大宝,你说的对,那麽多离婚的夫妇,如果真的听得进去旁人的劝,也不会真的去离婚了,哎,只是凯凯那孩子从小到大都没有得到太多父爱,可怜了。”
说的好像,他得到了很多父爱一样,这一瞬间,连易见忘记了这麽多年他和黄彩花的默契:不提他的爸爸-连方同,突然出声道:“妈,您说的我好像得到了很多父爱一样。”
上了高中以後,连易见再也没有再黄彩花面前提过“连方同”三个字,因为之前每次提的时候,黄彩花都会很伤心,甚至有一次,还大病了一场。
越长大越懂事,连易见就再也没有去提过了,只是黄彩花到了上海以後,每年的清明节,他都会带着黄彩花回老家去连方同的墓地上扫墓。
“大宝,你知道你爸为什麽要去水库抓鱼吗?”
时间似乎真的能磨平一切伤痛,再说这些话时,连易见看到黄彩花脸上的神情没有二十几年前那麽激动了,只是眼神中依然透露出丝丝的哀伤,他确实不知道为什麽,也没有听到三个姐姐以及黄彩花本人还有家里的亲戚说起过,摇了摇头。
“只是因为那天是中秋节,我提了一嘴,想要吃鱼,那个时候再生完你二姐後就开始计划生育了,你和你三姐都是家里掏了一千块钱买下来的,那个时候的一元钱能顶现在的一百元,本身家里底子就薄,我和你爸都是出苦力的,也没有什麽太大本事,买你和你二姐的钱都是从亲戚邻居借过来的,逢年过节的,家里从来舍不得买半点鱼肉,顶多过年时,你外婆悄悄的背着你舅舅送一块猪肉过来,我们家包一顿猪肉馅饺子,就算过年了,中秋节那天早上你爸就拿着渔网去了我们老家後山的水库,这件事情我懊恼了好久,如果不是我嘴馋,你爸现在肯定还活着,跟我一样,可以享到你们几个儿女的福。”说着,黄彩花的眼泪流了下来,“我跟你爸那个时候,也是别人相亲介绍认识的,结婚二十二年,从来都没有红过脸,以前你奶奶因为我前面连续生了三个女儿,一直作践我,可是你爸爸每次都护着我,为此,没有少挨你奶奶的扁担。”
看到黄彩花又流泪了,连易见慌忙拿起沙发前茶几上的擦巾纸,提黄彩花擦拭着,安慰道:“妈,别难受了,都过去了,爸在天之灵,肯定也希望您好好的。”
“大宝,妈只是就开群那孩子和关妍这孩子两人的婚姻有感而发,现在的孩子们太随意了,想结婚就结婚,想离婚就离婚,没有我们那个年代对爱情的从一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