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说不出是什麽样的情绪,也许是恳求丶憧憬,又或是早已明了的黯然。
林泊州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方才还带着笑的眸子已是冰冷一片。
若不是强大的掌控力克制,也许他现在就会出手,和傅兰亭拼命。
傅兰亭没看他,只是注视江照月,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他的声音干涸,像冬日里被吹动的枯木般喑哑。
“小宝……”
“闭嘴!”
林泊州往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目光中已是全然的憎恨:“谁准你这麽叫她?”
便在他盛怒之下,旁边一直没出声的洛怀阴看了眼面带笑容的连月清。
他对这位极月掌教不熟悉,但这不妨碍他厌恶这种下作的男人。
稍稍靠近半步,洛怀阴垂着头,小声又恭敬道:“掌教,那流言中不仅有啓灵掌教,还有极月掌教,他私下里给师妹发那种见不得人的话,想要用下作的手段勾引师妹。”
林泊州扫过他恭敬的面孔,眼里依然没有半分温度。
然後他看向连月清。
连月清面上笑容微敛,目光掠过洛怀阴,与他对视。
他并不否认那流言中关于自己的部分。
“林道友,我与江小友的确有几分交情,你若对我有怨,我受过便是。”
林泊州冷冷凝视他,没有说话,在连月清浅淡的笑容中,他挪开视线,依然看向傅兰亭。
不是不厌恶连月清,而是他本就对这个人不喜。
可傅兰亭不是的。
傅兰亭是他的至交好友,甚至是他亲手将自己的弟子托付给他,两百年的交情,他自以为对傅兰亭足够了解,可他却背着他做出这样的事。
他明明知道他对照月有多看重,也明明知道他绝不会允许他们这样的上位者觊觎他的弟子。
可他还是做了。
两百年的情谊,一瞬化为乌有。
林泊州胸口起伏了许久,才终于压下心中的杀意,他没有再看任何人,牵起自己的弟子往啓灵仙宗山门而去。
洛怀阴见状忙跟了上去,声音多少有些讨好意味。
“掌教,弟子同回。”
他们身後,剩下傅兰亭丶姜栖影和连月清相对而立。
连月清没有丝毫沉郁之意,他看着远去的身影,声音甚至有几分愉悦;“求而不得,真是叫人痛苦。”
说完这句,他才回身看傅兰亭,那种温柔疏离的笑终于染上了几分嘲讽。
“傅道友,看来你和我也没什麽区别,你也有得不到的东西?”
轻笑一声,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带些慢条斯理拱手:“告辞。”
傅兰亭没有阻拦他,或者说,他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连月清也离去之後,此地便只剩下他们这对师徒。
傅兰亭脸色看起来很平静,只有眼眸沉沉,凝聚着化不开的暗色。
他身边姜栖影并没有如洛怀阴或是连月清那样露出嘲讽的笑,他只是看着远方人影消失的方向,许久,才开口:“他不喜欢你,也不会喜欢我。”
说到这里,他陡然弯出一抹笑来,只是声音带了一丝冷,又像是在嗤笑什麽。
姜栖影不知是笑他还是笑自己。
“我们真是师徒,一样的手段,一样的目的,一样的得不到。师尊,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傅兰亭依然没有回答他。
姜栖影好似也没想过要等他回答,说完这句之後,他便转身离开。
只剩下傅兰亭一人立在原地,他脸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只剩下干涸的血迹粘在脸侧,显出几分狼狈模样来。
但他却好似对这些一无所觉。
眼前出现的是方才他看江照月时,她的目光。
他用那种憧憬或是祈求的目光看她,并非要她违逆自己的师尊,但只要她开口说一句,他可以受天下所有大不韪。
但是她什麽也没说。
就好像她总把喜欢挂在嘴边,说那些让人意乱神迷的话,但她的真心从来不从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