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同我一起学?”方盈惊愕。
“怎麽?不行?”纪延朗反问,“生儿育女,本来不就该夫妻同心同力吗?”
话是这麽说,但,方盈眨眨眼:“我现在主要是想知道孕期如何保养,方能平安顺利生産,这个你也要同我一起学吗?”
纪延朗点头:“孕期保养,正该我来学啊!你想想,到时你肚子大了丶辛苦非常,还能自己操心保胎养胎的事麽?当然该我来操心。”
方盈笑道:“那时自有嬷嬷们照顾,你堂堂骑军指挥,还能让你操劳後宅妇人之事麽。”
“我知道不用我亲力亲为,真说起来,我定然也及不上嬷嬷们照顾得细致妥帖,但就像你说的,还是自己把从有孕到生産这十个月间的事都弄清楚,心里才有底,遇事也不至于因一无所知而慌张,连该听谁的,都拿不定主意。”
纪延朗虽然不曾表露,但三房那个刘氏只因贪嘴便糊里糊涂丢了一条命,偶尔思及,他亦难免心惊。方盈论身份,当然要比刘氏尊贵得多,有他和母亲护着,就算有人丧心病狂想加害于她,也伸不进手来,可生育之凶险,原就在于生育本身,而非旁人加害。
他不敢想万一将来方盈也遇到难産该怎麽办,每每冒出这个念头,都只能匆忙按下去,安慰自己一句“不会的,吉人自有天相”。
但恐惧这种东西,就像花园水池里养的鱼,即便一时按下去了,也不会自己消失不见,时不时便会寻机浮上来吐一个泡。
所以纪延朗很赞同方盈的想法,与其回避不敢想,不如直面恐惧,找到办法击败它。
方盈却不知他也有恐惧,在她看来,从刘氏生産到过世,纪延朗同所有男子一样事不关己丶无动于衷——她对此并无褒贬之心,只单纯觉得男子不用生育,所以无法如她一般有物伤其类之感。
却没想到他竟有这一番表态,方盈太过惊讶,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答话。
“立春,把娘子写的那几页纸拿来我看看。”纪延朗见她愣住,干脆直接吩咐侍女。
方盈赶忙制止:“看那个做什麽,就算要学,也不必看我这半吊子写的,再说我和二嫂今日想到哪说到哪,也没个章程……”
见立春站在方盈身边没动,纪延朗没再勉强,附和道:“怀芷虚岁都四岁了,恐怕二嫂记得也不是那麽真切,不如还是请个嬷嬷来——杜嬷嬷怎麽样?她原先在蜀宫还服侍过外祖母,想来知道的事情多些。”
“我也不是没想过请教杜嬷嬷,不过……”方盈犹豫着说,“我担心杜嬷嬷也像我继母似的,以为我有什麽动静,高兴起来……再要解释,难免……”
纪延朗没明白:“难免什麽?”
後面的话,本来方盈无论如何不愿意说出口的,但纪延朗先前的表态打动了她,让她觉得两人是真的站在一边的,所以她顿了顿,还是低声答道:“难免露出失望之色。”
此等情形,她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刺心,实在不愿面对。
“啊……”纪延朗有点明白了,“没事,我去同她说好了,再……”
方盈摇头:“就算如此,过後她肯定也要更加关切此事,而且保不准会同福嬷嬷她们说,再传到娘耳朵里……”
“你不想让娘知道?”
“嗯。”方盈轻轻点头,“我不想让府中上下都盯着我……”
她低头看一眼自己平坦的小腹,没再说下去,转而问纪延朗:“你也不想让大夥都盯着咱们房里吧?”
“不至于吧,我这才回家一个月,咱们圆房也没多久……”纪延朗想想府中上下都盯着他们房里有没有喜信的情形,顿觉头皮发麻。
“现下是还不至于,但这等事就怕有人提起来,咱们无论如何不能自己起这个头。”
“可你不是已经同二嫂说了?”
“二嫂自己吃过苦,更能明白我的苦,不会同人乱说的。”
也是,二哥膝下至今还没有个子嗣呢。
纪延朗叹口气,想了想,道:“那你还是先同二嫂请教着,我去找找医家女科专着,再打听打听哪位御医专擅女科,想办法去求教一二。”
方盈眼睛一亮:“这主意好!”他去请教御医,可比她方便多了。
纪延朗见她终于有了开朗之色,也禁不住笑起来:“那就这麽办,你放宽心,咱们一步一步来,总能做到的。”
有他出力丶共同谋划此事,方盈确实宽心许多,顺嘴就说出了连周从善都没提过的宏愿:“其实我想的不只是我们自己,周妹妹眼看要做王妃,我娘家还有个二妹,若我们能把此事理清楚丶再写下来——我是说能让内宅妇人都看得懂的——等她们出嫁了,也好有个参考。”
“可以啊,以後我们有了女儿……”话说一半,纪延朗突然觉出不对,“为何前人没想到此节?都要等怀上了才开始教?不嫌晚吗?”
单听他这话,就知道马生崽绝不可能同人生育是一样的,方盈叹道:“因为女子生産太艰难,前人都怕吓着小娘子们。”
“怀上了再教,就不怕吓着了?”纪延朗颇为不解。
“也怕,所以也不会说得很明白,大多数女子都是亲自生过一回,才知道生産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的。”
女子生産有很多不为人知的隐秘吗?纪延朗坚定了要探听清楚的决心,却没几日就气呼呼回来跟方盈说:“这庸医!一见面就故弄玄虚丶要给我号脉,还说我看起来不似子嗣艰难的模样,呸!他才子嗣艰难!”
方盈:“……”
这是被当成有隐疾丶寻医求子的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