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情浅人不知(八)锁链
崔令容醒来的时候庾珩已经不在她的屋子里了。
她低头,看着脖颈,肩头上映出的斑点痕迹,半晌无话。
想起他拿给自己吃的那枚药丸,想不起吃下去之後,昏睡过去之前,那段沉沉浮浮的记忆。
他竟然对她用这样的招数,况且还一点想要遮掩的意思都没有。
他或许已经知道了,这可能就是一个警告,崔令容不轻不重地擦着身上的痕迹想着。
她扯了扯嘴角,心头潮湿又阴郁。
在关系进一步扭曲畸形前,她要尽快从中脱身。
又过了两日,崔令容心中一直记挂着信的事情,却不敢有大动作。
齐昭一直未有动作,她开始不止一次的怀疑他是不是并没有收到这封信,或许是有人从中拦截。
尽管心中已焦躁不安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却还是告诉自己,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下来。
就这样还真的被她等到了机会。
庾珩一早就备好了马车,派人通知她今日浴佛节,他带她出门上香。
崔令容没有多收拾,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就随着他出门了。
马车里,庾珩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崔令容一心盘算着该如何利用好此次的机会,也没有多与他搭话。
马车里寂静的只能听到车轮滚过地面时辘轳的声响。
二人到达佛寺,周围的香客熙熙攘攘,在悠悠的钟鼓声里,在青烟缭绕的焚香中,他们虔诚的祈祷着自己的所求。
在这些汇在一起显得有些嘈杂的声音中,庾珩低沉清晰的声音响在耳畔:“太医说这药丸每隔两日服用一次,来把它吃了。”
崔令容擡起一双清凌凌的双眼瞧着他,一时无话,两两沉默。
他将药丸递的更近了一些,半晌崔令容接过,一口吞了下去,也忽视了他手里递过来的蜜饯。
庾珩丝毫不觉尴尬的又将蜜饯放了回去。
“你在这边先逛逛,我有事情要去处理一下。”
崔令容点头,等他走後,准备找个人跑腿,替自己再送一封信。
可没想到她身体里的药效比上次发挥的还要快,几乎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
她在白勺的搀扶下,坐在一旁舒缓,视线难熬的转动着,分散着注意力,下一刻,她的视线定格了好一会儿。
没想到会见到齐昭。
他立在人群中,眉目慈祥又宁和,阳光洒在他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佛光,仅仅只是注视着就让人感到莫名的心安。
她撑着身子缓缓的向他走过去。
还未靠近,就瞧见一道黑色的人影噙着笑正缓缓向自己走近,遮挡了她的视线。
——
马夫回府,车帘被掀开从上面下来的只有庾珩。
“我阿姐呢?”白芍前前後後的张望了一番,确定无疑并没有在人群中看到崔令容的身影,错愕的询问着。
她不过是去替阿姐添了个香油钱,等回到原地的时候阿姐早已经不在了。
天气毫无预兆地响起了两声闷雷,快要到夏日的天气阴晴转换的格外突然,潮湿沉闷的乌云遮盖在头顶。
她想着阿姐应该是先上马车上去了,刚走过去就见马车缓缓行驶,更是下意识的认为阿姐就在里面了,她一路跟在後面,都一直未曾察觉,里面的根本不是阿姐。
“她不是早就回府了吗?”庾珩皱着眉反问道。
白芍急得在原地跺了跺脚,转身跑回府里将前院後院都找寻了一遍,一路遇上的奴仆也都说并未看到阿姐。
她不由得生出了一身的冷汗,阿姐失踪了?
白芍急着要出去寻找,酝酿了已久的雨此刻终于落了下来。
庾珩不过他身边的时候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许是她贪玩,半路去了别的地方,我会派人出去找找。”
纵然有他的话,白芍始终不能安心,驾车的是一位听不见任何声音的老丈人,她走到他身边,止住他要将马栓回马厩的动作,比划着动作,恳请着他再载自己回寺庙里一趟。
老人根本看不懂他在说什麽,不耐烦的绕过她时,庾珩冲着他打了个手势,让他带着白芍去了。
马车载着人消失在茫茫雨幕,隔着一层被雨水打湿的车窗,白芍自然瞧不见纷乱的雨珠中有另一辆马车从身边擦肩而过,悄无声息的驶入了院子里。
风雨吹打着院子里刚刚长出嫩芽的绿枝,不多时将上面冲刷的灰褐一片,像是从来都没有任何东西在上面留下过痕迹。
任何的事物都处于在一场暴雨中被遮掩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息雨止,汇聚在瓦檐上的雨水滴答滴答的往下敲落,顺着石板间的裂缝,渗入最下面的一间屋子,在黑暗空荡的室内一声声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