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静寻笑了笑:“就叫馒头。”
馒头?馒头?
虽然这狗和馒头一样都白白胖胖的,但是……
“奴婢还以为娘子你会给它取像是玉狮子丶霜花鹞这样的雅致名儿呢。”
乌静寻没有解释,只弯下腰摸了摸颠颠跑过来的馒头。
从前她一直记挂着上金陵路上那个对她而言承载着阿娘的爱的馒头,可现在谎言破裂,她得到的只是半个冷馒头,阿兄却可以有热面炙肉。
乌静寻并非不能接受这样的区别对待,只是她唯一认定的,阿娘心里还是偏爱她的证据在她自己的话里烟消云散,馒头也就成了她不愿再提的东西。
但馒头有什麽错?
阿娘从它身上抽离开来的温□□彩,这一回,乌静寻自己填补上去。
“馒头,以後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馒头毛茸茸的尾巴拂过女郎绣着折枝桂兰的裙摆,欢悦的汪汪声吸引了不远处的佟夫人。
她大病初愈,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神情看着更加阴郁了。
“这是什麽声音?”
王妈妈仔细听了听,疑惑道:“似乎,是从大娘子院子里传来的狗叫声。”
狗叫声?
佟夫人脸色一变,带着人急急赶过去,院门没关,她一眼就看见了乌静寻正在逗弄一只肥嘟嘟的小白狗。
“你在做什麽?”
若放在从前,乌静寻早就下意识低下头去,默默作出认错姿态。
她轻轻拍了拍馒头的小脑袋,安抚了因为陌生人闯入而开始下意识龇牙咧嘴的守门使,直起身子对着佟夫人行了个礼:“阿娘也看见了,在逗狗。”
她当然知道这是在逗狗!
佟夫人只是无法接受连一直沉默着成为她‘试验品’的女儿也要挣脱她的掌控。
但乌静寻没有和她拉扯的心情,她从前错过了太多,婚後生活如何她更不敢确定,只想好好利用最後剩下一个月,可以称之为她人生第一次又或许是最後一次由她个人完全掌控的时间里,去做她喜欢的事情。
“阿娘大病初愈,不宜动气。还是早些回去吧。”乌静寻不偏不倚地对上她气急的脸庞,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婉动听,却好悬没将佟夫人气得再厥过去,“反正阿娘说什麽,我都是不会听的,不如省省工夫。”
佟夫人看向那双被她不喜了很多年的狐狸眼。
在她看来,一个端庄守节丶知书达理的女郎怎麽能有那样一双活色生香的妩媚眼瞳,那是邪祟,是不祥的象征。
在她的训诫下,乌静寻也习惯了垂着眼说话,是以佟夫人并不习惯这样和乌静寻对视着说话。
她胸口高高起伏不断,到最後只憋出一句:“好,好,你真是出息了!仗着自己要出嫁作世子夫人,就这样不将我放在眼里。你也不用你那蠢脑子想一想,你嫁到家大业大的平宁侯府,背後没有娘家人撑腰,你能得到什麽体面!你那阿耶是指望不住的,你还不紧着你阿兄与我,到时候你被人休弃回府,也莫怪我救不了你!”
阿耶靠不住,阿兄更靠不住。
乌静寻轻轻嗤笑一声:“阿娘放心,若有那一日,我定然不会上门叨扰。天下何其大,我随意找个地方了此残生就是,不劳阿娘费心。”说完,她抱起还在冲着佟夫人低低吠叫的馒头,转身走了,还不忘吩咐翠屏与紫屏,“替我送一送阿娘。”
她擡起脚,正要跨过门槛进去,就听见背後传来王妈妈的惊呼。
“夫人!夫人您怎麽晕过去了!哎哟,快来人把夫人背回去!”
绣着折枝桂兰的裙摆微微漾开一点弧度,那道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後。
佟夫人原本只是装晕看看那突然跋扈起来的不孝女是怎麽个反应,可乍一见乌静寻竟然真的狠心至此,她眼一翻,这下是真的晕过去了。
乌静寻坐在罗汉床上,黄花梨小几上放着一本医书,馒头努力地跳了上去,嗅了嗅医书,觉得不好玩儿,又趴在主人膝上,准备舒舒服服地睡一个好觉。
新主人可比旧主人好,又香又软,有着小狗之前从来没有奢想过的温暖怀抱。
‘啪嗒’。
有什麽东西陷进馒头蓬松柔软的毛毛里,砸出一个小小的水坑。
馒头担心地擡头‘呜呜’几声,换来一双细腻温柔的手轻轻摸着它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