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安全带她离开。
荣王被银针上淬的毒折磨得已经站立不住,肥胖臃肿的身子倒在地上,脸色紫涨,喉间发出难听的嗬嗬声。
周庆帝解了困顿,他漠视荣王暗地筹备那麽多年,就在等这一日,名正言顺除去这个少时比他优秀太多的弟弟,顺便承了他的情,叫那些刺客‘不小心’杀掉一些没用的臣子。
他行至荣王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毒发的样子,笑了笑:“昌邑不是我的孩子。只是我的确中意琬娘这位弟媳,她伺候得朕很舒畅,三弟,朕该多谢你。”
天子高高在上的怜悯与猖狂逼得荣王喉咙中挤出喑哑的嗬嗬声,一双眼睛含着血泪,死死地盯着周庆帝。
从他不断啓合的唇间,周庆帝也能读出荣王想要说的话。
“不得好死?不,朕只会千秋万世,万寿永昌。”
捆好了荣王,确保他没有再挣脱逃跑的机会,裴淮光起身,解下腰际长刀,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一对扑上来的漏网之鱼。
在下一瞬,他那双因为蒙上血色而分外冰冷的眼瞳陡然睁大。
昌邑郡主捡起地上一把染血的长剑,直直地朝着乌静寻而去。
她身边没有护卫,那样柔弱纤瘦的一个女郎,迎着那闪着腥光的剑锋,在旁人的尖叫声中,忽然被扯进一个带着清苦气息的怀抱。
她落入一片坚实又柔软的黑暗。
有刀剑劈入血肉发出的声音。
他却一声不吭,只是告诉她:“闭上眼睛。”
我带你回家。
·
裴淮光的确说到做到,直至将乌静寻带着跨进了平宁侯府的大门,脚下才踉跄一下,若不是乌静寻撑着扶了他一把,只怕两个人都要摔倒在地上。
自有管事小厮呼天抢地地迎上前来看裴家这根独苗苗,乌静寻有些脱力地站在一旁,看着裙摆上染上他的血,素净的兰花也开出血色的烂漫。
管事急忙叫人擡着二爷往里走,请大夫快些过来瞧一瞧伤势,哎哟,流了这麽多血,遭大罪了!
裴淮光此时已经半昏半醒,但他仍下意识拉紧那只柔软微冷的手。
“……到家了?”
衆人的视线落在两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神情俱都有些莫名。
裴淮光仍固执地望着她,哪怕眼皮上坠着的压力越来越沉,他也不想就这样合上眼。
清楚他的执拗,乌静寻只好轻轻回握住他的手指。
冰冷丶颀长,在这样虚弱的时刻都不忘立刻将她回握的手扣得更紧些。
“到家了。”
耳畔响起女郎柔和又无奈的声音,身上血意几乎染透玄衣的少年唇角似乎扯出一个满足的笑。
旋即闭上眼,乌静寻手另一头的扯力突然大了些。
他昏了过去。
但即便如此,他紧紧攥着她的手仍没有放开。
这下大家的眼神几乎是不加遮掩地震惊起来。
乌静寻对今後可能会遭遇怎样的流言分外平静:“先送他回序平院。”
管事他们这下仿佛才如梦初醒一般,忙张罗着将重伤昏迷的二爷擡回序平院。
琼夫人得了消息,被人搀扶着跌跌撞撞赶过来时,正巧看见乌静寻垂着眉眼,另一只白皙纤细的手微微用力,将她和少年交握在一起的手分开了。
琼夫人并未随着伤重的幼子离去,而是走到乌静寻身边,病弱的妇人高高扬起手,在场的其馀人几乎都不忍地别开眼,不愿看见命运本就悲惨的世子夫人挨打。
那声清脆的巴掌声却始终未曾响起。
琼夫人刚刚只是气上头了,看着才归家不久的幼子浑身浴血,她几乎催心剖肝,若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她的二郎何至于如此拼命?!
可她竟然轻飘飘地截住了那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