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安安心心地给病人看病,倒也不错。
裴家这边待她很是客气,很将她当做正经上门做客的客人来待,每日茶水果子点心都是不断的,安安的脸都吃圆了一圈,捏着手感更好了。
但沈莲岫毕竟不是客人,她是来给裴若燕看病的,不能真的当做客一样舒服着,最要紧的还是要把病人治好,更何况因为裴谦的缘故,她一点都不想长时间待在裴家。
偏偏她最想什麽,什麽就最不来,裴若燕除了第一日闹了闹不想喝药之外,便没再闹什麽,但过了几日之後,她又开始闹起来,让她喝药就把碗摔了,连施针都不肯,不让沈莲岫近身。
张嬷嬷急得团团转,和沈莲岫两个人轮番着劝她,劝得嘴都说干了,裴若燕可能才肯喝几口药,但施针是别想了。
“怎麽办呢,娘子是不是不想好起来?”张嬷嬷私下悄悄问沈莲岫。
沈莲岫也是刚来裴家,而且是个外人,只隐约知道一些事情,还是那日裴谦说的,其馀一概不知,她又怎麽知道裴若燕到底是出于何种心态才不想好起来,她只知道以裴若燕的身子,再拖下去怕就真的要积重难返了。
“再想想办法,药总得喝,”沈莲岫回答不了张嬷嬷的问题,只能说道,“病人或许是心情反复的,咱们再劝说劝说,或者告诉娘子的父母兄姐才是。”
张嬷嬷叹了一声,也没多说什麽:“可不敢告诉给郎君知道。”
沈莲岫听後,既没继续说,也没问她为何会这麽说。
这段时日在裴家,裴家对她确实很好,但撇开裴谦不提,裴家也另有古怪之处,沈莲岫隐隐察觉到,裴谦虽然还不是裴家的主君,可裴家似乎已经裴谦做主,裴若燕的病不算很轻,她的父母竟一次都没来绯香苑看过她,询问病情的都是张嬷嬷,沈莲岫都没见过她的长辈。
实在是奇怪。
为着让裴若燕能喝下药,沈莲岫还绞尽脑汁改了好几回药方,尽力让药汁喝起来不那麽苦,还加了乌梅和干姜进去缓和口味,可裴若燕还是不肯入口,勉强喝几口就罢了。
沈莲岫实在没了法子,只能让张嬷嬷在室内点了安神香,等裴若燕睡着之後,再悄悄给她施针。
原本她怕惊到裴若燕,是万不会这样做的,眼下也只好出此下策。
在安神香的作用下,裴若燕睡得很沉,只是在睡梦中依旧蹙着眉,像是有什麽难解的心事。
沈莲岫一边凝神给她施针,一边也忍不住看她的脸。
这张脸真是和沈芜瑜长得有几分相像。
也正是因此,沈莲岫对裴若燕不由更为耐心。
当初的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沈莲岫一开始也恨沈芜瑜,但是渐渐的也就淡了,周临锦娶的本来就是沈芜瑜,是她骗过了自己,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才会受伤。
平心而论,在沈家的时候,沈芜瑜可以说是对她最好,甚至是最在乎她的一个人,多年的姐妹亲情也不是假的,沈莲岫宁可相信她当初会那样说,真的是因为有什麽苦衷。
总之,就算和沈芜瑜的情谊已经淡了,但沈莲岫也没有恨沈芜瑜了。
放着这麽一张和沈芜瑜差不多的脸在面前,她总是多一分怜惜的。
沈莲岫轻轻叹了一口气,正要给她收针,却看见裴若燕的身子动了动,似乎是要从睡梦中醒来了。
她怕裴若燕又闹起来,连忙就要把针取下来,然而又岂是一时半会儿能取完的,先前也有几次到一半的时候裴若燕醒过来,她都是发了好大的脾气,旁人也只能哄着。
今日裴若燕却更是出乎意料。
她一睁眼,看见沈莲岫坐在旁边,自然是知道在干什麽,还没等张嬷嬷上前扶她起来,她便撑着身子坐起来,沈莲岫伸手去扶,被她“啪”一声打在手背上,霎时就红了一片。
还没等沈莲岫吃痛,就看见裴若燕竟直接动手去拔身上的针,然後胡乱就扔在地上。
“我都说了不要给我扎这个针,你们为什麽就是不肯依我?”裴若燕死死咬了一口下唇,血珠顿现,“我都这样了,能不能依我一次呢?”
沈莲岫往地上去寻那几根被她扔掉的金针,这是她的传家宝,可不能丢了或者毁损了。
张嬷嬷已经抱住裴若燕哭道:“娘子不要这样,嬷嬷求你了,咱们也不是大病,是能治好的,何苦要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呢?”
不过才这一会儿的工夫,裴若燕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她身子被张嬷嬷抱着,仰天嘶声道:“治好了?治好了又是那样,我受不了了,我不想再看见那个人了,你去和阿兄说……”
“不能说了,不能再说了,”张嬷嬷去捂裴若燕的嘴,“这些话都是说不得的啊!”
这时沈莲岫已经找到了掉在地上的金针,她细心擦拭好,虽然没有特别在意裴若燕方才的话,但还是全都听见了。
裴若燕这个心结,看来到今日非但没有解开,反而打得越来越死了。
沈莲岫无意窥探裴若燕的隐私,赶紧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