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药
屋子内沉闷得很,窗户又关得比较严实,到处弥漫着一股药味。槿时进进出出,就是坐不住。姑娘从昨日回来之後便一直发着高烧,整个身子都烧得滚烫。
小厨房炉上还烧着一瓦药汤,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槿时看着自家姑娘这幅样子就觉得心里难受,堵得慌。
姑娘好心拉那李姑娘上来,那李姑娘却把姑娘拉到水里去了。故不故意的不好说,那李姑娘平日里就爱挤兑自家姑娘,还真是说不准呢。
可姑娘偏偏也不给她乱嚼舌头,说李姑娘不是那样的人。
唉!也就自家姑娘心善了吧。
边想着,边拿着是帕子擦试着宋嫣芷脸上不停流着的汗。槿时抽空腾出另一只手探了探宋嫣芷的额头,刚放上去便又缩回。
还是那般滚烫。
“槿……槿时,水。”宋嫣芷忽然有了动静,喉咙嘶哑,艰难地发出声音说道。
守了这般久,终于看到姑娘醒过来了。槿时揣揣不安的心也是放下来了,赶忙将温好的水倒出来。端着杯子的手都有些抖了,里边的水都差点洒出来了。
将宋嫣芷扶起来半坐着,再拿勺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喂到姑娘嘴里。宋嫣芷身子骨到底是有些弱了,这一次落水着实是有些难受了,整个人翘瞧起来都有些弱不禁风。
“我昏迷这段时间里,爹爹可曾来过”宋嫣芷喝完了水,润了润嗓子,这才开口讲话,垂眉望向槿时的眼里带着几分希冀。
“来了一下,大夫人那边又说有急事把人给唤走了。不过老爷还是嘱咐奴婢,姑娘您要是醒了,第一时间就去院子告诉他。”
槿时想起这一茬子事,便赶忙出屋想唤一名小婢去宋丞相的院子。不过话还未出口,宋嫣芷语气虚弱的说道:“夜已深,贸然过去定会打扰父亲休息,待明日下了朝回来再去吧。”
看着姑娘眼里的希翼慢慢熄灭下去,槿时不忍心开口,只好将心里的话再度给咽了回去。
小厨房的药汤定是快要熬好了,槿时往小厨房的方向走去。刚取回走到半路,却听见游廊暗处有两个小丫鬟在那鬼鬼祟祟讲话。
槿时原以为是小姑娘之间的拌嘴罢了,没有理会。二人声音虽似有似无的,压得极低,但还是听见了一嘴好像说着什麽“大姑娘”。
槿时感觉不对,她脚一顿,矮身躲进旁边花丛。借着月光还有二人手里提着灯笼,她这才看清,这两个小丫鬟倒像是大夫人身边的春桃还有夏荷。
春桃的声音带着促狭:“那大姑娘平日身子就弱,这回又落水落得这般严重,落了风寒,恐怕……”
夏荷拽她一把,往四周看:“小声!夫人说了要瞒住。大姑娘现在烧得糊涂,喝了那药,醒着也没力气。”
“二姑娘替大姑娘去宫里赴宴,要是被太子殿下看上……以後。”後面的话轻了,槿时却听得浑身发寒。
药碗在手里端得颤了颤,有些泼洒出来,药汁滴在砖上。槿时慌忙捂住嘴,心口像堵了块石头。
怪不得,昨日回府後大夫人便从库房提了许多难得一见的药材出来。她还以为大夫人只是害怕大姑娘落了水不能赴宴,害怕老爷忧心。
没想到大夫人竟然动了这般的心思。
槿时想来还是先瞒住姑娘,唯恐姑娘动了怒,憋在心里憋坏了。老爷一向不管内宅的事,内宅都归了大夫人管,大夫人可是最瞧不上原配留下的女儿,又怎麽会在意姑娘的死活呢。
外边都传着大夫人虽为继室,待人却素来温和。府里上下谁有难处,她总肯搭把手,从不用主母架子压人。对前头留下的姑娘,衣食用度从不含糊,还亲自挑拣布料首饰送去。
下人们偶有小错,她也只温言教导,从不苛责。府里都说,这般通情达理的主母,实在难得。
但只有槿时知道大夫人对姑娘的不好,明面上温温柔柔,通情达理,背地里暗暗使着劲,就等着猛地一蛰,将姑娘置于死地。
宋嫣芷喝了几口水,刚想喘匀些气,体内残留着的寒意使得牙齿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额上的冷汗瞬间浸湿了後背。
她侧过脸咳嗽,胸腔里便难受极了,每咳一声都牵扯着五脏六腑发疼,连带着眼眶都红了。
她。
槿时推了门进来,距离她去取药已是蛮久,宋嫣芷还以为她出了什麽事。
槿时将刚才小厨房取来的药汤悄悄洒在一处花丛下,还偷摸着跑回小厨房趁着没人又重新熬了一瓦汤,这才回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