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局上觥筹交错,岳剑虽寡言,但气场自成,他现在不是那个废钢堆里翻铁的少年,而是衆人口中的“岳总”,说话斟词拿捏分寸,笑声背後全是算计。
“岳总,今晚怎麽一个人?”有人打趣,“你那边不是有位‘贾兄’护驾?”
“他忙别的去了。”岳剑笑笑,喝完最後一杯酒,起身告辞,“改天请几位坐阵青水沟,边看边谈。”
他走出会所,风一下扑来,酒意微醺,他站在台阶上掏烟,低头点火的一刹那,他注意到对面那条幽暗巷子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靠墙站着,身形干瘦,目光猩红。
——那是钱勇。
这个名字,和这张他们曾经厮打在一起的脸,岳剑并不陌生。
他知道归心的过去里,有过这麽一个“初恋少年”,温文尔雅丶成绩出衆,还差点成了岳剑的竞争者。可最终,归心是他的妻子,而钱勇,是历史。
这三年来,钱勇没走远。他回到这座城市,换了几个单位,最後成了某杂志社的编辑。偶尔在演出场所碰到归心,他会远远地看她一眼。那种眼神,让归心不安,也让钱勇愈发阴郁。
岳剑没防备。他酒精微涨丶脑子有些慢,直到那道黑影猛然冲出,从背後狠狠一刀捅向他左肋!
“啊——!”
尖锐的刀锋划破布料和血肉,热流瞬间涌出。岳剑跌撞两步,靠着路灯柱才没倒下。他回头看那人,却在月色下与那张早被时间模糊的脸对上。
“……钱勇你下狠手。”
钱勇气息紊乱,手里的刀还在滴血,眼神像困兽:“她是我的。是你抢走了她?”
岳剑一手捂着伤口,唇角缓缓勾起,却不带半点笑意:“你背叛她的时候,你就已经出局了,还谈什麽‘抢’?”
钱勇看到酒店的保安冲出来,慌张地逃入夜色,只剩下一地血迹与浓重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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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医院的急诊灯依然亮着。
归心得到消息,还是康如清打的电话,声音前所未有地紧张:“归心,岳剑出事了……有人拿刀伤了他。”
当归心冲进病房时,只见医生已经缝合好伤口,岳剑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她扑到床前,眼泪止不住地流。
“谁干的?”她哽咽。
岳剑咬牙:“一个旧人。你认识。”
归心一震,什麽都明白了。
她呆坐在那里,护士推着车从她身旁路过,瓶瓶罐罐里盛着冰冷的消毒水气味。她的脑子却一片混沌,唯一浮现的,是少年时,钱勇第一次写给她的那封粉色信,上面字迹歪扭却干净:“我想在你琴声落下的时候,牵住你。”
她曾经的梦,如今用一把刀划破现实。
归心坐在床边,轻轻握住他的手。岳剑虚弱地说:“你以後离他远一点。”
她沉默片刻,忽然说:“我做过这样的梦!”
“梦见你浑身是血,倒在我们结婚那天的婚床上,我穿着红嫁衣,喊不醒你。”归心擡眼看他,“那个梦,今天应验了。”
岳剑紧紧盯着她,眼神复杂。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说:“归心,别怕。我还活着。”
可今夜,会有一道无法缝合的伤口,深埋进她心底的暗影里。归心靠在他肩膀上。
康如清坐在医院走廊尽头,脸色铁青,一句话不说。
她以前端着教育局长的架子,说话行事皆带风。然而此刻,她只是一位在病床前看着儿子缝合伤口丶满身纱布的母亲,面上威风不再,手却紧紧攥着那条已经被捏皱的湿巾。
她心里有数。归心嘴里没说凶手是谁,岳剑也没明讲,可她康如清不是傻子。
一个能准确找准岳剑行踪,又敢下死手的人,没几个。她很快吩咐人查了“会所监控区”的进出记录,答案呼之欲出,就是编辑部叫钱勇的人。
这个名字,像鱼刺卡在她心里。
这个文弱丶成绩好丶讨人喜欢的男孩,是3中教导主任钱主任的儿子啊,为什麽下手这麽狠?她只问了自己一句,就明白了缘由。
康如清本来以为,归心嫁给了岳剑,这段陈年旧事便被掩埋了。可她没想到,情这东西,是最难下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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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後,岳剑出院,左肋缝了七针,走路仍需人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