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剑脸微沉:“她不会走。”
岳琴芳轻笑一声:“你太相信女人了。”
她顿了顿:“你把银行卡放我这,我替你收着,保险点。”
岳剑看了她一眼,没动。
岳琴芳慢慢补了一句:“你也得为自己留点後路。再说,她如果是真心的,就不会因为你的过去,让你当不成爹。”
一句话,像勺子搓进了结霜的玻璃杯里,咔地一声,悄无声息地裂了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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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心坐在琴凳上,指尖缓缓游走在舒伯特《降E大调即兴曲》上,音符轻轻落下,像水里滴进的油花,一点点洇开屋里的安静。
岳剑从卧室走出来,看着她,眉眼间比平时静了许多。
他随口问了一句:“你这是弹给谁听呢?看起来挺开心。”
归心轻轻一笑,指尖还在键上流动:“弹给我们仨听。”
岳剑怔了一下:“仨?”
她转过头,眼神清澈如泉:“嗯,我们可能要为另一个人……腾点地方了。”
岳剑站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微微一震,眼里浮起光,那光像从矿底升起,又像从梦里开出。半晌才开口,声音带点破音:“你……你是说……真的?”
她用笑意回应着他。
他走过去,本想抱她,结果一靠近,反而蹲了下来,把脸贴在她腹前的位置,嗓子里只挤出一句话:
“你来了啊……”。他声音发颤:“归心,谢谢你。”他站起身,一把抱住她。
归心闭上眼,把脸埋在他肩头,只回了几个字:
“他早就应该来。”
那一刻,耳边想起岳剑对她说:“他的到来构成了我们的全部,我们完整了。”
之後的日子,岳剑比以往更体贴,也比任何时候都小心。
他从来没这麽焦躁过,从矿区一线回来,总是先洗三遍手再进房,仿佛要把所有尘埃和血汗隔绝在门外。
夜里他坐在床边,手搭在归心肚皮上,能感受到胎动时那种来自命运深处的撞击。
“像我。”他说。
“怎麽?”
“我年轻时候,也是这麽不安分。”
归心咯咯笑:“不,我觉得她像我,安静地在等一个时机。”
“她?”岳剑愣住,“你怎麽知道是女儿?”
归心转头看着窗外夜色:“母亲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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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一过,天就开始热了。
归心的肚子也跟着一天比一天大,像盛夏的果实,拽着皮肤,压着腰,一夜之间,细嫩的皮肤长出了几道紧绷的纹路。
有时候她醒得早,坐在床沿,掀起睡衣,悄悄看着肚皮上那几道新裂开的痕迹。皮肤鼓得发亮,甚至表层透着一层细汗,像一张随时可能撑破的鼓膜。
她没告诉岳剑,只是悄悄把润肤油的量,从两滴变成了四滴。
但岳剑还是看出来了。
那天她如厕,蹲下去後怎麽也起不来。她扶着墙边的水管试了几次,咬着牙挪了半分钟才起来。岳剑听见动静冲进来,眼看她一手撑着肚子,一手死握着水管,脸都吓白了。
“你上个厕所,怎麽跟打仗一样。不行,我要换一个坐便。”
“你又不懂怎麽装。”她随口回了一句,低头理着衣服。
第二天岳剑从工地早回,没直接回家,先绕去五金市场,建材店,最後提回来一个“洋气得不太象话”的智能坐便器。
送货的人擡进来时还忍不住问:“哥,这玩意儿这麽贵,放你家这麽小的卫生间,有点……不太搭。”
岳剑头也不擡:“我买都买了,你管它搭不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