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与替身(二)
一片荒芜。
目力所及只有无穷无尽的白。荒芒的白几乎要顺着钟如期的鞋子向上一寸寸延伸,将她彻底吞噬。
钟如期走在白色之上,不停地丶不停地往前走。
走着走着,视野中出现一道极不明显的轮廓。只有轮廓没有身体,像孩童用蘸水的毛笔在纸上作画。
那是魂族。
钟如期早已记不住她在这片白中走了多久,也不记得诛灭了多少魂族。她几乎不再思考,将一切留给只剩本能的躯体和伴随她长大的长剑。
杀。
她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字。
她能发现魂族,魂族自然也发现了她。
吃——
吃吃吃吃吃吃,吃掉你吃掉你吃掉你吃掉你吃掉你。
声音似乎不是通过空气而是直接从钟如期体内响起的。眨眼间,魂族扑到她身前,蠕动的轮廓线条像一条几近透明的极长的铁线虫,就要裹住钟如期的身体,将她吞入腹中——
下一秒,一几乎和周遭环境融为一体的白骨被钟如期抽出,看似平钝脆弱的骨剑握在钟如期手中,成了□□内多出的长至体外的骨头,随心念而动。
一滴红色的血液自她指尖流入骨剑中,剑身出现一条刺目的红色血线,骨剑骤然锋利。
蓄力丶脚蹬丶凌空丶竖斩。
白色剑气同白色剑光在这漫天的白之下几乎无从辨别攻向了何处,只能看见那长虫似的轮廓被分割成无数截。
魂族挣扎地摇晃後跌落地里,紧接着,跌落处连轮廓也没有了,又变回一片白。
钟如期继续往前走。
没有地图,没有出口,她只能一直走在这片看不到其他颜色的天地,直到斩尽魂族诛杀魔君才能离开。
若有第三人在场观望钟如期的战斗,定会发现从始至终她的表情没有发生丝毫变化,准确说,她没有表情。
脸上没有麻木没有疲倦没有愁绪,她只是一直走,遇到什麽便杀什麽,仿佛生来就是个只知毁灭的杀人机器。
走着走着,一片白茫茫里,忽然出现了另一抹颜色。
钟如期的瞳孔微颤,浑身肌肉瞬间紧绷,定定地警惕着凝视着逐渐逼近的颜色。
那抹颜色在白色中无比明显,任谁也无法忽视,是与白色完全相反的颜色。
钟如期耳边似乎响起着进入封印前,师父的叮嘱。
“封印内,最大的危险是魂族,魂族无形,修为难料,好在你身怀降魔血,可看见魂族。至于魔君,虽散尽修为,然仍需警惕其有隐藏起来的手段。”
但想起更多的,还是无数个人日日夜夜在她耳边说出的同一句话。
消灭魂族,诛杀魔君,还衆生安宁。
消灭魂族,诛杀魔君,还衆生安宁。
消灭魂族,诛杀魔君,还衆生安宁。
钟如期嘴巴翕动,重复低喃着。
漆黑的眸在高度集中之下发涩,她却没眨眼,定睛注视着。
黑影越来越近,想到或许那是人人惧怕的魔君,她没有一丝恐惧,心里只想着一句话:这天终于到了。
入封印之初,魂族还不像现在这般走很久才能见到一个。当时还在半空中,她就看到成群涌动的“虫”等着她落地那一瞬间,将她蚕食。
为寻生机,她当即在左臂划了极深的口子,挥洒鲜血以换得落脚之地,然後无休止地和潮涌的魂族对战了不知道几个日夜,左臂的伤口在极强的愈合力下,每每快止住血,就又被她划开。
後来,魂族换了战术,不再一股脑地来,而是每当她准备休息时,视野中便出现一群。
自此,她不再休息,甚至不再歇脚。
直到现在,似乎为了拖延时间,让魔君想出对策,魂族都躲藏起来,她只能不断地走不停地走,在漫天的白之下,寻找魂族。
寻找魔君。
但魔君从未出现过。
即便她伤得最重时,魔君也从未出现。
而现在。
看着黑影,钟如期想:魔君总算不再躲躲藏藏。
她观察着黑影,手中骨剑举起。
这般速度,不足为惧。
黑影越来越近,从微小的一个点逐渐变大,变大,可却没有变得很大,仍是小小一个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