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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李念的质问，如同冰冷的投枪，刺破了精神领域中那片由记忆与情感构成的混沌之海。

“你是可怜虫，那被你害死的无数人……又算什麽？！”

短暂的死寂。

随即，那旋转的丶如同黑洞般吞噬一切的精神核心，并未因这尖锐的指责而愤怒或收缩，反而……荡漾开一圈近乎愉悦的涟漪。

“呵呵……哈哈哈哈……”

低沉的笑声，不再是透过机甲合成器，而是直接源自那黑暗核心，带着一种卸下所有僞装後的丶令人毛骨悚然的放松与……嘲弄。

“说得好，李念。说得真好。”

皇太子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不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漠然，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丶与人分享秘密般的“亲切感”。

“那麽，不妨……看得更清楚一些。”

随着他的话语，周围流淌的数据光带骤然加速，那些破碎的画面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开始围绕着李念的精神体，构建出一幕幕清晰却隔绝的场景——如同站在一条流淌着过往的长河岸边，观看着对岸上演的默剧。

她看到，在无数个相似的“舞台”上，年轻的丶面容与如今有几分相似却更显青涩的皇太子。

面容还有些稚嫩的皇太子身着华服，脸上是李念从未想到会出现在那张脸上的忧郁与温柔。

“你一定要选别人吗？我……你对我是特殊的……”

一位穿着不属于这个时代服饰的“玩家”女性站在他的对面，正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迷恋和一种完成任务般的兴奋。

“你是不是误会我和赫连了？我们只是好朋友。”

他们停下步伐，皇太子露出笑容牵起她的手，轻轻落下一吻。

“我本来是不想说的，但……XX，你愿意让我照顾你吗？”

然而，那位“玩家”在他说出这句话後，头顶浮现出一个虚拟的【攻略成功！SSS级评价！】字样後，她的笑容瞬间收敛，眼神变得空洞，如同关闭了程序，毫不留恋地转身，身影逐渐淡化丶消失。

留在原地的皇太子，脸上的温柔僵住，逐渐碎裂，只剩下一片茫然的无措，以及眼底深处悄然滋生的丶一丝被愚弄的惊怒。

皇太子的声音响起，冰冷而疯狂：“这就是过去的我的每一天，她们玩弄我的感情，却又在我许下承诺的时候抽身离去。”

画面又是一转。

一个“玩家”，风格飒爽，以“并肩作战”的方式接近。

他们一同对抗虚拟的敌人，皇太子扮演着强大的守护者。在一次“危机”中，“玩家”为他挡下“致命一击”。

“那时候的我真是愚蠢，如此粗劣的演技都没有看透。”

那边稚嫩的皇太子流露出感动与情愫。

【好感度大幅提升！解锁隐藏剧情！】的提示闪过。

“玩家”达成目的，心满意足，很快便以“任务完成”为由，干脆利落地切断了连接，留下皇太子对着空荡荡的战场，那句还未说出口的“台词”哽在喉间，化为冰冷的铁锈味。

他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暗。

无数类似的场景飞速闪现。

不同的“玩家”，不同的攻略方式，或温柔，或热烈，或聪慧，或笨拙，但结局无一例外——达成目标，获取奖励，然後毫不留情地离开。

他被一次次“爱”上，又被一次次抛弃，像一个被随意使用後丢弃的工具，一个提供情感体验和数据反馈的高级玩偶。

最初，他的眼中还有不解丶悲伤，甚至试图挽留。但一次又一次，成千上万次……那些短暂的情感投入，如同不断在沙滩上书写，又被潮水无情抹去。最终，所有的柔软被磨砺殆尽，剩下的只有冰冷的岩石，以及岩石深处酝酿的丶足以焚毁一切的毒火。

画面暂停。

“看到了吗？”皇太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丶仿佛事不关己的平静，却又潜藏着深入骨髓的恨意，“这就是‘玩家’。他们降临，索取他们想要的一切——情感丶忠诚丶力量丶乃至这个世界本身。他们享受这个过程，享受将高高在上的‘NPC’拉下神坛丶或是捧上云端的掌控感。然後……他们离开，带着他们的‘战利品’，留下一个被掏空丶被戏弄的残骸。”

那黑暗核心的旋转似乎慢了下来，流露出一种刻意营造的丶引人同情的“脆弱”与“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