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他身旁的苏晚敏锐地察觉到了丈夫身上散出的、不同寻常的低气压。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涂着精致蔻丹的手指轻轻搭上他的手臂,声音带着刻意的温婉
“维民?怎么了?刚才那个……是江女士么?”
苏维民没有立刻回答。
他闭着眼,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刚才那短暂得如同幻觉的一幕江曼殊平静的“你好”,那辆崭新的婴儿车,还有那个推着车的、看起来年轻得有些扎眼的男人。
那男人的脸……似乎有些眼熟?
一丝模糊的印象在他混乱的记忆深处挣扎。
他猛地睁开眼,目光锐利如刀,转向苏晚,声音因为压抑而显得有些沙哑
“晚晚,刚才……推婴儿车那个年轻男人,你看到了吗?”
苏晚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丈夫会突然问起一个路人。
她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看到了,怎么了?挺年轻的,推着孩子,应该是他父亲吧?”
“我是问,”
苏维民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你认不认识他?或者说,以前在临江,有没有见过这个人?他看起来有点眼熟。”
苏晚蹙起精心描画的柳叶眉,努力在记忆中搜寻。
作为曾经的市长夫人,她对市政府系统里形形色色的人多少有些印象。
那个年轻人的脸……气质干净,带着点书卷气,又有些初入社会的青涩感……一个身影渐渐清晰起来。
“哦!”
苏晚轻呼一声,像是想起来了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他是不是有点像……有点像好几年前,来市政府实习过的一个大学生?叫……叫徐岳!对,就是这个名字,徐岳!”
“徐岳?”
苏维民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记忆的碎片开始拼凑。
是了,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一个没什么背景、成绩不错、被推荐来实习的普通学生,当时被分在档案室还是哪个清闲部门打杂。
存在感很低,像一粒不起眼的尘埃。
他怎么会……和母亲江曼殊搅在一起?
还推着婴儿车?
“就是他。”
苏晚肯定地点点头,语气带着一丝回忆的确定。
“那孩子挺勤快的,话不多,看着挺老实。后来实习结束,听说……好像是考去了下面哪个镇上的财政所?当了个小会计吧?具体哪个镇我就不清楚了。都好几年了,你怎么突然问起他?”
苏维民没有回答苏晚的疑问。徐岳……镇上的小会计……又是个老熟人呀………
他看着窗外飞倒退的街景,脸上那些阴沉和惊愕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混合了恍然大悟、鄙夷、以及一种近乎病态的、扭曲满足感的笑容。
那笑容一点点在他嘴角扩大,最终凝固成一个冰冷的、带着强烈讽刺意味的弧度。
“呵……”
一声短促的冷笑从他喉咙里滚出来,打破了车厢里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转过头,看向苏晚,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那光芒里没有对母亲“死而复生”的喜悦,也没有对“背叛”的愤怒,只有一种洞悉了某种“肮脏本质”的了然和嘲弄。
“原来是他啊……一个小小的镇会计。”
他慢悠悠地说着,每个字都像是裹着冰渣。
“我就说嘛……母………我前妻她……”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品味这个称呼背后蕴含的、早已被他亲手撕碎的伦理关系,然后才用一种带着轻佻和恶意的口吻继续道
“江女士她啊……说到底,骨子里还是喜欢年轻男生。”
他瞥了一眼苏晚,像是在分享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又像是在陈述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
“不管是在新西兰,还是逃回这临江……她身边,总会有年轻男生围着转。年轻的身体,新鲜的气息……对她这种年纪的女人,吸引力是致命的。你看,这不就……”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车壁,又落回了广场上那对身影上,语气里的恶意和扭曲的“理解”越浓重
“……又勾搭上一个?还是个当年在我手下实习过的小年轻?真是……‘念旧’啊。”
他再次短促地冷笑一声,身体向后靠去,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真皮扶手,眼神幽深难测
“最让我‘惊喜’的是……”他刻意加重了“惊喜”二字,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
“真想不到,她那么大年龄了……居然还能怀孕?还能生出孩子来?啧啧……”
他的目光转向苏晚,那笑容里没有一丝为人子(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喜悦,只有赤裸裸的、对生育能力本身的、如同评估物品般的审视,以及一种混杂着鄙夷和某种隐秘兴奋的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