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蹲下来咬我耳朵:“那是沈翰林家的小公子,将来给我们阿昭当小竹马好不好?”
我不懂。歪着头问:“竹马是什麽?是竹子做的马吗?”
母後笑得前仰後合:“差不多,就是陪你一起长大的人。”
那小郎君眼睛亮晶晶的,像父皇私库里那颗波斯琉璃珠。我当着他的面,“咔嚓”咬掉了蜜马脑袋,他居然没哭,反而笑了。
母後抚掌:“有气魄!颇有你母亲我当年之勇!”
父皇在旁扶额……
唉,大人真麻烦。】
阿昭公主搁笔,墨团晕染了“竹马”二字……
*
明德八年春,陛下召宗室丶宰执于紫宸殿,袖中诏书一展:“朕欲效范少伯泛舟五湖,皇位传于皇兄之子,着宰相监国,诸卿辅之。”
满朝哗然。
王老丞相颤声劝谏:“陛下正值盛年,岂可……”
“朕累了,往後,”他望向殿外,仿佛看见昨日她牵着灵雎放纸鸢,笑声随风入殿,“该为自己活了。”
三日後,一辆青篷马车驶出汴京。
车内,灵雎趴在窗边数云朵,寇听雨斜倚景熙肩头,忽问:“你可会後悔?”
景熙执起她的手,腕上疤痕已淡,那还是昔年她失踪时,他自伤所留。
如今,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新痕:两人出宫那夜,她咬他一口,作为离宫誓言。她说,她永不反悔,但她日後会给他三次自由选择的机会。
他闻言低笑,拿起匕首反手划破掌心,与她以血交握。
“这一生,唯此刻,最不後悔。”
远处青山如黛,马蹄踏碎野花,惊起一片流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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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明宗纪》评曰:
“明宗皇帝英睿天纵,锐意图治,开明德之世,海内晏然。
初,辽人屡犯边陲,烽燧连年。帝以雷霆之师,亲征北伐。自此,辽主慑服,遣使纳贡,边境得安者二十馀载。
然性刚峻,独于寇皇後前,锋芒尽敛,化为绕指柔。帝尝谓近臣:朕之决事,若刃断乱麻;唯寇一言,能使朕刀归鞘。”
《宋史·後妃列传》评曰:
“後寇氏,谥昭懿。性敏达,通古今之变,明宗改元丶更制丶罢朱砂诸政,多自後宫谏始。然未尝干政,唯以医道惠民,禁水银丶传良方,民间呼为‘万家天医’。
帝後之情,史所罕闻。明宗批札至夜分,後必亲奉药膳;後每制新香,帝即佩之临朝,笑谓群臣:朕自带风宪官。
明德八年元宵,帝与後微服观灯,见小贩鬻‘帝後泥偶’:男子捧冠,女子持簪。帝掷金购之,置案头终生。
帝後相济,故能外慑强虏,内安黎元,开有宋一代中兴之局。
论曰:明宗之明,半在朝堂,半在寇後;昭懿之贤,上佐君王,下拯黎庶。凤凰和鸣,非独闺阁之福,实乃社稷之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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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昭日记:
【今日气鼓鼓!
父皇,啊不对,爹爹说我要叫爹爹了。
爹爹说我还太小,要长到他腰间玉佩那麽高才能学骑马。可我都六岁半了!
我蹲在溪边生闷气时,忽然听见马蹄声。扭头一看:爹爹和阿娘共乘一匹白马,阿娘靠在爹爹怀里,爹爹的下巴搁在她肩上。马儿慢悠悠走着,爹爹突然偏头,在阿娘耳朵後面亲了一下。
阿娘笑着躲:“痒!”
爹爹居然说:“比阿昭的小狗舔脸还痒?”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