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朕不早朝了
林晚堂怔住了,自相识至今,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秦褚生——狠戾丶冷血丶不近人情。
“林先生,回避一下吧。”
阳光穿过铁窗,在灰青的地面上留下金色的斑驳。秦褚生半倚着窗框,挑起匕首仔细地端详了一番,道:“要见血了。”
“秦探长……”
林晚堂想劝一劝秦褚生,不要因为宋丞景而搭上自己的前程,同时也别让工部局的人抓住把柄,他们如果想剔除掉一个有过失的华人探长,可太容易了。
但还不等林晚堂措辞,宋丞景便已经沉不住气了,他偶然听说过秦褚生的曾经,那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江湖恶棍,十五岁的时候就给江家送上了拜帖,从初出茅庐的无名小卒,一直到了如今中央巡捕房的秦探长。
对付这种人,威逼利诱都没有用,他最在乎的无非是洗白後的地位和名望,所以宋丞景又开始叫嚣了起来,即使被铐住的双手早就止不住地发抖,“秦探长,你知道擅自动用私刑的下场,工部局一定会把你告上法庭!到时候大家都不好看!”
秦褚生冷笑着,信步走到了宋丞景的跟前,“我知道动用私刑的下场,那你知道抗拒从严的下场吗?”他将匕首径直插入审讯桌上,刀尖贯穿木板,差点割破宋丞景的大腿。
宋丞景失声叫道:“你……!”
这一幕林晚堂也看得心惊肉跳,他觉得司徒子夏的死绝对不是一件普通的杀妻案,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妻子都能通下杀手,无疑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和恨意。
凶手一般杀了人後,要麽是天高任鸟飞的漠然,要麽是血仇终得报的空虚。但宋丞景自始至终却仍在和秦褚生周旋,好像既怕受皮肉之苦,又在试图隐瞒着什麽。
这样只有一种可能——宋丞景没杀人,但司徒子夏的死与他有关。
林晚堂不确定眼下是否还有转圜的馀地,于是他试探着问秦褚生:“如果真冤枉了他怎麽办?”
“你怎麽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冤枉?”秦褚生轻叹一声,“依我看,就从右手的小拇指开始切,右手切完再切左手,十根指头切完为止。”
林晚堂紧张地咽了下口水,“然丶然後呢?”
“如果到最後还没招的话,八成就是冤枉他了,哪怕他真是凶手,我也敬他是条汉子,不会再审了。”秦褚生拔出匕首,木屑横飞,他盯着宋丞景,“用十根手指换一份清白,不亏。”
“六子,请林先生出去。”
与此同时,守在门外的吴老六立刻会意,他打开门将林晚堂连拉带拽地轰了出去,而後说道:“二哥,你别脏了手,我来。”
秦褚生干笑一声,把烧红的匕首递给了他,“辛苦了。”
接过匕首後,吴老六直接走到了宋丞景的身边,一把拽住他的手,对准小拇指便往下切。林晚堂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了,眼看匕首就要落下,他急忙偏过头,却听宋丞景扯着嗓子大喊:“人是我杀的!”
目前没闻到血腥味儿,证明事情还有缓,林晚堂趴在铁门上偷听审讯室里面的境况,谁想身後却挨了一脚,江顾文的声音随之响起:“喂!在巡捕房还敢鬼鬼祟祟——唔!”
林晚堂急忙捂住她的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别说话,有人替凶手背锅了。”
奈何秦褚生并未察觉,他见宋丞景认罪,于是接着问道:“怎麽杀的?”
宋丞景清楚自己这次算是栽了,干脆把案子的原委悉数吐了个干净:“其实我昨天晚上就回了上海……你分析得不错,我的确没乘坐今天中午的火车。”
秦褚生并不意外,“昨天晚上几点到的上海?”
宋丞景老实交代道:“八点左右。”
屋内没有外人,只有宋丞景和吴老六,由于後者大字不识几个,所以记口供这种原本不该属于探长的杂活,也就落在了秦褚生的身上,他边写边问,态度一改方才的盛气凌人。
“我跟你的上级确定过了,你在奉天还有公务没处理完,”秦褚生停笔,“为什麽突然回来?”
“我丶我和我太太……我们……”
宋丞景似乎有难言之隐,不过娶到司徒子夏也实属家门不幸,秦褚生见此心领神会,他打发开了吴老六,说:“六子,梅九香已经关在隔壁审讯室了,你陪林先生一同去审,没什麽岔子就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