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着远赴万里留学的小少爷是个情种。
秦褚生没接茬,面对程安然收放自如的蛊惑,他清楚这个女人有手段也有资本,没必要为了一段露水情缘被搅入乱局,还是敬而远之为妙。
经过刚才这麽一折腾,林晚堂再没醒酒,也好歹有了理智,他和秦褚生一样,都觉得程安然不是个好对付的女人。
身为巡捕房的顾问,林晚堂一向不相信这世间有太多巧合,虽说无巧不成书,但程安然一刻钟内接连剐蹭两辆豪车,绝对不会像她表现出来的那麽简单。
“也罢,不想了丶不想了!”小少爷的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周琼云左手搭上秦褚生,右手搂着林晚堂,二话不说便往私人会所带路,“打牌去吧!省得我英镑兑零钱了。”
周家的私人会所无异于一个小型的上海滩,一般这种牌局,大多富贵闲人们欢聚一堂,吃喝玩乐丶闲情逸致,好不快活。
这是套富丽堂皇的中式房子,在前清的时候多为王府官邸,不过现在都被这批新起的富商们买下来了。
周琼云走在最前,和秦褚生偶尔斗嘴。待转过两条游廊,林晚堂瞥见池塘对面的花厅里,坐着一个肩披赤红斗篷的怪人,周身血色一片,头发高束,男女莫辨。
秦褚生也注意到了与小池荷花格格不入的红斗篷,他问周琼云:“这人谁啊?”
“我怎麽知道,”周琼云摇摇头,“不定是我爹的哪个狐朋狗友。”
皮鞋与青石地的摩擦声远远飘响,对方似乎有所察觉,她转过头,看见了秦褚生,拘谨地点了一点头。
秦褚生此刻方才看清,那人是位女子。她相貌清秀,只是周身笼着一层阴翳,原本温和的柳叶眉丶杏核眼,在她脸上却带了股说不出的冷意,身上的红衣服也显出一种刺目的惊悚。
周琼云乐了,他推着金丝边的镜框一瞧,说:“她你都不认识了?要不我把眼镜借你?”
秦褚生仍然满脸迷茫,周琼云感叹道:“她就是钟九爷啊!”
上次提到这个名号还是陈九,秦褚生一时没反应过来,“钟什麽?”
周琼云说:“她叫钟离君,你不认识吗?”
林晚堂讨好地叫了一声“哥”,而後八卦道:“她什麽来头?”
因为林晚堂和秦褚生形影不离的缘故,周琼云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也被江老爷子纳入了麾下,于是说:“你问我?她不是你们的人吗?”
“扯淡。”秦褚生面色不善,“要是的话,我能不认识?”
“JesusChrist!”周琼云惊讶道,“我打听了一圈,连我爹都不晓得她的来头。全上海除了江爷,谁有这本事?”
“看来上海滩又出了一位新人物。”
秦褚生似笑非笑地说完,便站在走廊,又仔细瞧了钟离君一番,钟离君也不似寻常女儿家般羞怯,就这样迎着秦褚生的目光。
雪亮的壁灯下,钟离君直勾勾地望了过来,她的眉眼虽美,可美里头带着杀气和犀利,林晚堂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倒是秦褚生始终没离开视线。
程安然娇俏魅惑,笑容如沐春风,秦褚生却不愿多看半刻。钟离君人如其名,冷心冷情没什麽牵挂,秦褚生的眼神却也挪不开了。
原来无数姑娘巧言令色只为博得青睐的秦二爷,私下里竟喜欢这样的主儿。
林晚堂瞧他目不转睛的模样,便试探性地问道:“你喜欢她?”
秦褚生忽然看向了林晚堂,他翕合着唇,却没回答,最终只道:“我去和她聊两句。”
“哎,别去了。”周琼云拽住了秦褚生的胳膊,“她是个哑巴,说不了话的。”
林晚堂诧异道:“哑巴?”
秦褚生默然良久,擡腿向棋牌室去了。周琼云跟在後边,一边追一边喊:“秦哥,你等等我!”
钟离君依旧站在那里,林晚堂冲她点头致意,随即也进了会所。
秋风吹不尽叶落,林晚堂寻思,在这虚拟的十里洋场里,NPC还真不少。
吃过晚饭,主家开了牌局,三间相连的客堂又是唱大鼓的丶又是打麻将的,前後花园皆是舞场,各式娱乐一应俱全,热闹非凡。
有女士穿着晚礼裙转到了林晚堂的近前,瞧他书生玉面的,便有意邀约:“先生,可以跳一支舞吗?”
林晚堂正切着牛排,谁知天降桃花,但他指了指耳朵,佯装艰难地“啊”了一声,强行碰瓷聋哑人士,把女士吓得退避三舍。
他不喜欢无效社交,更不想放弃七分熟的牛排,去陪万恶的资本家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