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实在太荒谬了,荒谬得越景和想笑,他的呼吸还没平定下来,陆鸣也没好多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拖着沉重的步伐往里走。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去收拾东西吧,以后也没有必要再见面。”说话时,陆鸣扯松了领口,可能很想透一口气。
他在下逐客令,是因为方才那个吻吗?
越景和的骨头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闷棍,但他不后悔,毕竟他向来难缠,在强吻陆鸣之前就想好了——大不了死皮赖脸留在陆鸣身边,想把自己甩掉,怎么可能?
凭什么自己被困在过去,陆鸣却能开始一段又一段新的感情,越景和就是要搅得他不得安生。
这就是当初陆鸣非要把他养在身边的报应吧,也可能是善心却不得善果,谁让越景和一直这么不是东西呢?
他在心里把自己贬低一遍又一遍,如同自虐,本想说我才不走,谁知眼睁睁地看着陆鸣又折返回来。
“你先上去,这里没你的事,凑什么热闹。”陆鸣把手熟稔地放在越景和脊背,轻轻推了一把。
越景和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后知后觉地看着双目猩红的齐霖,终于明白,哦,原来陆鸣那句逐客令不是对自己说的。
越景和脑袋还是麻木的,他不但不想避嫌,还上赶着恶心人:“我偏不走,我怕等会儿你们处理好私事,我再下来时,你就又不要我了。你谈起恋爱来简直六亲不认。”
陆鸣没好气地瞥他,没工夫想‘又’这个字代表着什么,拉着越景和回到客厅:“该说的,那天在派出所门口,我就已经都说了,齐先生,我们之间没在吵架,而是彻底割席,再无瓜葛。”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收拾东西,我可以安排人帮你,你来选。”
齐霖不可置信,步步紧逼:“我们三年的感情,陆鸣,人生中有几个三年?我们志趣相投,门当户对,互相喜欢,你再也找不到像我这么合适的男朋友了,你敢说你对我没有半点不舍?”
陆鸣却笑了。
可能他想说的话有很多,但碍于越景和在场,也只是说:“三年而已,我的人生中,还有许多个三年。齐先生,我今年也才27岁,只不过是沉没成本罢了,我并不在乎。”
多么像一时气话,还是带着爱的,原来这就是陆鸣无能为力时的样子,为爱所困。
越景和还记得,在沉闷的夏夜,十八岁的他想往陆鸣怀里钻,也想说,你一出差就是半个月,原来在投行也那么忙吗?我好想你。
可陆鸣的回答,却像是冬日的冰锥,直直扎入心底,痛得越景和几乎痉挛。
当时他都说了什么?
哦,他说:景和,我恋爱了,对方是男人,你想见见他吗?
“你或许会觉得这很奇怪,我也从没有向你提过关于我性向的事。不过你放心,我对你绝对没有任何念头,我只是把你当做亲人看待。
“只是你现如今长大了,似乎不应该和我过度亲密。
“景和,你睡着了吗?”
越景和窝在沙发上,脑袋枕着陆鸣的腿,把脸埋进年长者小腹,在无声中泪如雨下,那一夜,他觉得自己的天都快塌了,因为陆鸣遇到了一生挚爱。
可越景和出国后没多久,陆鸣便同男朋友分了手,而齐霖,则是他第二任恋人。
是,陆鸣今年才二十七岁,还很年轻,也有试错成本,他还可以谈很多段恋爱,哪怕身边换了一波又一波的人,但都不会是他越景和。
他从十八岁时就明白了。
所以,他恨他,最好陆鸣永远得不到爱的人,他恨不得他孤独终老。
“好,好得很。”齐霖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他看看陆鸣,又望了望越景和,撂下狠话:“你最好不要后悔今天的决定。”
说完就上楼去收拾东西了,传下来霹雳乓浪的声音,像在拆家。
陆鸣终于也坐不住了,起身也想上楼,越景和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的痛楚和十八岁那年大致相同。
越景和总是以为自己掌控着一切,可是方才在玄关的那个吻,或许正好如了陆鸣的意,而他,主动被利用,成了让齐霖吃醋的炮灰,多滑稽,像个小丑。
“景和。”上楼前,陆鸣开口叫他,见没有反应,又耐着性子继续唤:“小和……越景和?”
越景和走过去,还没开口,就听到陆鸣说:“过来,扶我一把。”
“什么?”
“在发烧,要晕了,让我扶一下。”陆鸣已经搭上他的手,没有急着走,而是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无意识攥紧越景和的手指。
越景和全身僵硬,一点点扶着他往上走,又酸又涩:“以前你从来不会。”
从来不会生病,至少在越景和面前生病。
谈到往事,陆鸣混沌的思绪逐渐清晰几分,“因为你那个时候还小,我只要一生病,你就哭得好像我要死了一样,所以硬撑着也要装下去。但现在你长大了,扶我一下总能做到吧,小少爷?”
陆鸣是真没什么力气了,这几步路走得像是喝多了,语气也无精打采,踩上最后一级台阶,越景和松开手:“是啊,我长大了,已经可以谈恋爱了。”
陆鸣啧了一声,“谈昨天派出所里你前男友那样的,然后你自己偷偷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