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岭南之后,发现气候湿热,蚊虫众多,还时不时就有大盗出没。所幸此处民风剽悍,当地百姓居然能自己抓盗匪,真是给官府省事又添政绩。白云县有个叫良民村的地儿,已经抓了好几次重犯了。最近一次还解救了富贵人家被拐走的子女。顾刺史决定来良民村慰问表彰一番,赐个牌匾,以此来鼓励其他县村也多多为治安出力。宋县令为此很激动,相信自己和百姓团结一心的努力,果然被上峰看到了。“顾刺史,我们到了。”马车在山脚停下,宋县令先下了车,去后面请顾刺史。“有劳宋县令了。”顾刺史一掀帘子,就看见宋县令壮志满怀的笑容。顾刺史心中暗叹一口气,好像在宋县令身上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一腔热血,耿直如松。以至于不仅年轻的时候被人家挤兑到穷乡僻壤,年纪一把了,还是被发配到这瘴疠之地来。啧,说多了都是一把泪。良民村事先接到了消息,提前做了些准备。郝仁和白洵在山脚下迎接。胡子花白的顾刺史下车后,看见两个粗布麻衣的男子走来。其中一位腰间佩刀,眉间凌厉,看着很厉害的样子,却只有一只手臂。另一位郎君则极其俊美文雅,若非身上穿着半旧的灰色粗布,头上麻绳束发,顾刺史还以为看见了哪家清贵公子。“顾刺史,这位就是良民村的村长,郝仁。”因着之前的案件,郝仁去过县里衙门几次,宋县令认识郝仁。毕竟像郝仁这样的容貌气度,让人一眼就忘不掉。郝仁上前,恭谦地叉手行礼:“顾刺史、宋县令,在下郝仁,是良民村的村长。”顾刺史实在是很惊讶。他看看后边的山林,看看郝仁身上的衣衫,竟有种粪土坑里看见金玉的震惊。岭南离长安甚远,许多百姓一辈子也没去过长安,更别提在长安遇见贵人。而会被派来岭南做官的人,也多半在京中挤不进核心勋贵圈。故而顾刺史和宋县令以前都曾听过裴家才子的名号,却不曾见过。顾刺史:“郝村长一表人才,可是岭南本地人”郝仁:“在下祖籍河东,多年前逃难来此。”顾刺史:“郝村长可念过书?”郝仁的笑容中显出几分惭愧:“略识些字罢了,读书金贵,山野乡民供不起。”顾刺史听罢,惋惜地摇摇头。这样气度的人没读过书,简直是锦缎里塞干草,好看的大草包一个。身后有衙役从马车上搬下来一块牌匾,用大红的绸子系着,上边是“良民村”三个大字。“郝村长,这是顾刺史亲手写的牌匾。”宋县令解释。郝仁称谢:“多谢顾刺史赐墨宝。”一行人往山上走。白洵走在最前面,郝仁引着宋县令和顾刺史在后边跟着,最后面是一众衙役。其中有个衙役伸了个懒腰,顺手想摘一片树叶在手里把玩,被郝仁出声制止:“且慢!”大家不明所以地看向郝仁。郝仁:“此处盗匪横行,我们山上村民为自保,在山脚下设下了机关。有些花草外人看似无异,一旦触碰便会触发机关。”想摘树叶的衙役默默地将手收了回来。顾刺史和宋县令对这小山村不由得高看了一眼。顾刺史年纪虽大,但身体还算硬朗,爬山不在话下,大家一口气就到了山顶村口。宋县令张罗着就要把顾刺史亲笔题的牌匾挂到门坊上去。然而宋县令一抬头,就不吭声了。眼前门坊上赫然已刻着“良民村”三个字。行云流水,铁画银鈎。顾刺史:“郝村长,不知这字是何人所题?”郝仁解释:“是村民们从别人字帖上找的字,拿来画了模子,然后找石匠凿在门坊上。”“凿的不错!”顾刺史赞叹。同时心中也更加惋惜,这些村民怎么就没一个人念书考科举?他多年前也是贫寒学子,家中拮据,吃过些苦,后来做了官,情况才好起来。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1这些山野村民念了书,才能改变命运。可惜了良才。可惜啊。顾刺史让衙役把牌匾放下来,在村里换个地方挂,别把门坊上这么好看的字给遮住了。宋县令也欣赏门坊上的字,不过他的注意力没有在门坊上停留很久,他更好奇村内的景象。跟着郝仁和白洵走进村,见人人都忙活着。村里很干净,家家户户门口都长了些野花,在春风中招摇。宋县令觉得这点很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