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河妖
客栈临水而建,谢远进了客房,能清晰听见河水涓涓作响。他推开木窗,正见一条画舫缓缓漂过来。
四个带着斗笠的船夫坐在两侧船舷上,手中的木桨悠悠摇摆,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江南小调。船舱里,隐约透着一女子婀娜多姿的身影。那女子舞动着长袖,嘴里唱着嘤嘤呖呖的小曲,叫闻者骨头都酥了。
谢远抱臂倚着窗,听着小曲擡头望了一眼明月上的黑影,若有所思。
女子的歌声渐渐飘远,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急促凌厉的鹰唳,时长时短。
这是魔界特有的传讯方式。若是某个魔没有带传音石,魔界就用这种法子寻他。
显然是这附近藏着某只魔。
谢远正准备关上窗,一只夜鹰忽的撞过来。他闪身让过,那只夜鹰在客房的地上滚了几圈,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歪着鹰首盯着他。
他从夜鹰褐色的眼珠里分明看到了一丝委屈。
“我为何要接住你?是你自己闯进来的。”谢远蹲在身子,伸出手指点了点它的头,轻笑道,“下次不要乱飞了,你走吧。”
鹰首摇了摇,扑扇着翅膀,尖喙在一张一合。
谢远收起笑,冷冷地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麽,再不走,我就拔掉你的羽毛,教你永远走不成。”
夜鹰两只利爪急迫地跳了起来,双翅扑哧扑哧扇得更急,尖喙同时发出凄厉的叫声。
这时,房门被敲响,门外传来尘渊的声音。“阿远,你屋内怎麽有鸟鸣?”
谢远见状,抓起地上的夜鹰,快步走到窗前,向河里扔去,随後便听见“扑通”一声。他阖上窗回到屋内,将地上遗落的羽毛捡起,随即将门打开。
“师父,刚才一只鸟误撞进来,被我扔出去了。”说完,谢远张开手掌,给他看手心里的鸟毛。
尘渊瞅了一眼,道:“这是夜鹰的羽毛吧。”
谢远拍掉手上的羽毛,回道:“是啊。那只夜鹰好吵,也不知是不是渴了,我就把他扔到河里,让它自己喝水去了。”
闻言,尘渊不禁扶额,温声教导道:“阿远,夜鹰是不会凫水的,你那样做会淹死它的。”
谢远才不管这些,他笑嘻嘻地揽着尘渊的臂弯,腆着脸问:“师父,你不生我气了?”
尘渊道:“有何可生气的?为师来找你,是想与你商谈河妖一事。阿远可否先让为师进去?”
“好,好,幸甚至哉。”谢远并未松手,转身让开半条道。
师徒二人相携走到桌旁,尘渊这才瞥了一眼臂弯上的胳膊。“接下来要说正事,能否先松开?”
谢远立即收回胳膊,笑嘻嘻地挪开木凳,请尘渊坐下。
待他坐定後,谢远方坐到旁边的木凳上。
尘渊展开卷轴,沉声道:“上次说到芜城的地形,容易引发水患。可之前的百年间未曾发生一起水患,我便觉得有疑。要知道,天地间,阴阳相调,万物都维持在一条平衡木上。若是某个地方,年年某个时节降雨颇多,江河装载不下,那定要有一个宣泄口。”
“不是有河妖帮忙吗?”谢远歪着头道。
尘渊摇摇头,语气坚定:“河妖并不能让洪水无故蒸发。就算是神仙,也只能将一条河里的水引到另一条河里。”
谢远稍微想了一下,便明白他的意思,随即问道:”师父的意思是,这河妖将河水引到别的地方去了?”
“是的。”卷轴上,尘渊的食指自芜城划向其西边几个小镇。
谢远道:“师父的意思是引到这里了?可是,江水不应是自西向东流吗?这条支流芜河也是东西方向的,怎会逆行引水,这样岂不是事倍功半?”
“我们今日歇脚的小城,你觉得如何?”尘渊忽然问道。
谢远评价道:“宁静安乐。”
尘渊颔首,接着道:“这座小城便是坐落在芜城之东。五年来,芜城连连发生水患,这座小城的凡人却能安居乐业,也是难得。”
“许是城外的江堤修得极好。”谢远道,“那西边的几座小城没有这座城有钱,堤坝修建得自然差一些。”
尘渊道:“堤坝是缘由之一。我们方才在客栈大堂,你是否留意到柜台後面的香案上供奉着谁?”
谢远胡乱猜测道:“司水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