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笑,哈哈哈哈。”台下的宾客皆捧腹大笑。
谢远连连摇头,暗道:这故事简直无中生有,也不好笑。然人界素来不喜魔物,现存的魔物自然不敢拿来取乐,便拿已故的魔君编造故事。
他不经意侧目,却见尘渊冷冰冰盯着那说书人,朗声道:“那无天好歹也是清风朗月般人物,怎可任你这般编排?”
“师父……”谢远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前世,他与尘渊虽说不上是水火不相容,但也没有和和气气说过几句话,基本上都是以争吵或开打结尾。他本以为,在尘渊心中,无天是顽劣不堪的魔头。如今细细想来,或许某些地方是他想岔了。
这时,一道响亮的女声自二楼传来:“这位道长说得好。那说书的,你以为魔君故去他的朋友也都死绝了吗?岂敢在这里如此编排魔君,难道不怕被他的昔日好友听到割去你舌头?”
谢远循声望去,只见一道英姿飒爽的身影攀附在栏杆上,真实面容用幻容术隐了去,用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然而,谢远却认出了她,正是前世座下第一魔,魅魔—澜漪。
魅魔是由人所化,其媚术举世无双,不过真动起手来,她的法力不如其他三魔强盛。她能稳坐四魔之首,据传闻是与魔君有一腿。
那都是谣传,用无天自己的话来说,“自然是因为这四魔之中,只有她是与我一样,为人所化。”
天地戾气所化的魔物,思维单一,顽固不化,说是一绝不是二,不带凡人一丝情感。
而人所化的魔,则凡事有商量,会多方思虑。
几百年前,魔君无天不喜魔界的暗月,时常夜间悄悄来到人界,在荒郊野外找一棵百年老树,躺在枝桠上,阖眸晒着月亮。
其他三魔知道此事,只觉得他是闲得慌。只有澜漪会淡淡地笑道:“尊上下次去人界晒月亮时,捎上我可好?”
後来,无天果真叫上她一道去晒月亮。
在此地能遇到澜漪,谢远心底疑窦丛生。这应当不是巧合。
那说书人在人界说书多年,头次见到有人为魔君说话,不免有些讶异,对澜漪解释道:“这位姑娘有所不知,在下走南闯北多年,这无天的故事也不知说了多少次,从没见过有人说过无天的好话。可见,那无天人品极差,应该没有几位朋友。”
澜漪曈孔骤缩,冷然道:“可惜,你今日便遇到了两位。”
那说书人还想再说些什麽,口中忽然如被利刃划过,刺痛至极。他慌忙捂住嘴,但已经迟了,几缕鲜血自指缝间流出。
他见堵不住便挪开手,朝地面吐了一大口鲜血。靠近石台上的茶客纷纷起身避让,有胆大者扫了一眼地面,只见那一滩鲜红中赫然夹杂着半截血淋淋的舌头。
说书人的舌头真的被割了!
衆人惶恐至极,伴随着阵阵尖叫声,茶客们又後退了几步,甚至有人连茶钱都未付,直接逃离了茶楼。
那始作俑者澜漪自二楼跳下,稳稳落在说书人身前,夺过他手中的折扇,用扇尖挑起他的下颌,巧笑嫣然,泠泠道:“尊上纵然故去多年,我等也不能容忍尔等鼠辈编排他。这次算你运气好,我今日不想杀生,还不快滚!”
说书人哪敢多留,捂着嘴仓皇遁出茶楼。此时,澜漪在围观的茶客眼中如同夜叉,见她极冷的目光扫视到自己,不由地打着冷颤,都不敢多留,如鸟兽散。
茶楼老板追在後面凄然喊道:“茶钱还没付呢!”
见谢远二人还留在原地,澜漪缓缓走过来,目光轻飘飘地掠过谢远,对尘渊作揖道:“多谢这位道长愿意为尊上说上一句好话。”
尘渊淡淡地道:“实话实说而已。不过,姑娘行事乖张,无天可能不愿见到你这般。那说书人将来去了阴间,自会被打入拔舌地狱。”
“我只相信现世报。”澜漪嫣然一笑,望着谢远道,“况且我相信尊上就算知道了,也一定不会怪我。这位小哥,你说是不是?”
谢远连忙摆手道:“这位姑娘说笑了,你的尊上怎麽想,我哪里知道?不过,我认同师父所言,一个姑娘家,不要整日喊打喊杀。”
澜漪道:“嗯。这位小哥说的极是。二位,我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
说罢,她又朝二人作了一揖,扔给茶楼老板一块沉甸甸的银子後,潇洒离去。
见她走远,谢远歪着头问道:“师父,那位姑娘嘴里称呼魔君为尊上,那她的身份是?”
尘渊的目光直直落在他的脸上,啓齿回道:“魅魔,澜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