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谢远对别人的家事不甚有兴趣,只是张氏含恨跳井,又被镇压祭坛百年,谢远既然来了,便顺手查探一下其中缘由。若是秦氏自身之故,只当话本子瞅瞅。若是藏有六月飞雪一般的冤屈,则当让秦氏沉冤得雪。
谢远曾问过夜魔,可有秦氏的记忆。夜魔却道他是天地怨气所化,秦氏的怨气虽占成三分,但也只是怨气,不是鬼魂,记忆不能传承。
谢远又道:“我准备今晚让夜魔潜入张彦梦中,看能否问出一点什麽。”
见他已拿定主意,尘渊颔首附和道:“既然你有了主见,放胆去做。只有一条,莫要再闹出人命。”
言中之意:别把张彦吓死了。
谢远立即正襟危坐,拍着胸脯道:“师父,你放心,我知道分寸。”
当夜,夜魔依照谢远的吩咐,潜入张彦的梦境,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方才回来。
谢远一夜好眠,将醒未醒之时,夜魔回到他的梦中复命。
此时的夜魔不复往日的潇洒不羁,状若哀恸,向谢远讲述了一段後人转述的密事。
百年前,秦氏方嫁至张家,小两口新婚燕尔,起初也是有过一段温存时光。可好景不长,不过半年,秦氏的丈夫,张家长子因朝廷调令去江南做了地方官。秦氏本欲一道前去,可其家婆以中馈无人打理为由将秦氏强留身边。
明为害怕中馈无人,暗里只是不想让秦氏脱离自己的掌控过得逍遥自在罢了。
任满三年之期後,张家长子回到清河郡,惊愕地发现妻子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突然被人戴了一顶明晃晃的绿帽子,任谁也不会善罢甘休,他誓要揪出奸夫。可查到最後却发现那奸夫竟然是自己的老爹,当时的张氏族长。
因秦氏生得貌美,其家公某夜酒壮色胆强要了她。性子刚烈的秦氏次日便跳了井。可她跳得是水井,当即被人托上来。醒来後她便精神不振,因忧思过重,卧床月馀。
然後她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彼时的张氏一族虽人丁兴旺,但主家子嗣凋零。秦氏那对荒唐的公婆竟逼她将孩子留了下来。
秦氏的丈夫得知真相後,心知不能对亲爹做些什麽,只得从此冷落张氏。
待孩子生下来後,秦氏便彻底失去依仗,被丈夫整日殴打。後来便如後世传言那般又跳了井,还特意挑了个位于偏远院落的枯井。
没想到,她的丈夫对她恨之入骨,见她死了也不肯放过她。不知从何处寻来天魂锁,将她的生辰八字锁在祭台之上,教她永世不能超生。
夜魔说至最後,本应没有七情六欲的他眼角也有了泪痕。
谢远沉默半晌,才道:“不能教这一桩往事尘封于地下。”
天方明,他便寻到当初编排无天的说书人。隐去主人公的真实姓氏,将故事告知说书人,还给他一笔厚厚的银两,嘱咐他一定要将故事说得绘声绘色,传遍清河郡的大街小巷。
然後,他又找了其他说书人,同样给了丰厚的报酬。
于是,关于“三娘”的故事不到半月就传遍清河郡的街头巷尾。起初,看客还惧怕夜间会做噩梦,不敢侧耳聆听。但随着情节的推进,他们不由地被故事本身吸引。听到最後,人人眼眶噙泪,大骂故事中的父子。
後来,他们发觉听了这个故事夜间并不会做噩梦,便彻底放开拘束,大肆宣传这个故事。有头脑清明的,将三娘的故事与百年前的张家长媳关联起来,让这个故事更具神秘色彩。
张彦虽有心阻止事态的发展,但心有馀而力不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故事被传至清河郡外面,甚至整个人界。
当然这些都是後话。
此时的谢远与尘渊早已离开清河郡,去往蓬莱仙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