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知,还是瞒着我?”
“没有瞒你。”
谢远气笑道:“不知如何补天,这算什麽对策。”自古以来,补天二字都承载了多少牺牲。这一次,又该轮到谁了。尘渊没有明说,是天界还没有拿定人选吗?
尘渊伸手揽着他的腰道,“天塌了,有我给你挡着。”
听到他这麽说,谢远笑了笑,问道:“如何挡?”
“就这样挡。”尘渊合手遮住了他的发冠。他神色坚定,不似玩笑。谢远擡眸注视,从他清澈的眸中,望见自己模糊的身影,心底某处忽有一股悸动。
他埋下悸动,低声道:“我想见一见白洛。”
尘渊闻言不语。一手抚开他额间的碎发,一手托着他的下颌,凝视着他的眼睛。二人对视了许久,尘渊才轻声应道:“好。”
他传音给白洛,最终将见面的地点约在了人界。
如今的人间还未彻底沉入永夜,但白日乍短黑夜骤长,没了春秋,猛然自夏入冬,白雪飘扬,气温陡低。凡人虽然没有神通,但也发觉了异常,街道上的行人步履匆忙,纷纷赶着回家。
几家酒楼倒是还开着门营业,生意很好,几乎满座。谢远与白洛约见的地点便是其中一家酒楼临河的雅间。
谢远二人到达约见地点的时候,白洛正伫立于窗边背对着他们望向河面。谢远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随即把尘渊推出门外,反手关上门,又设下一道结界,阻绝了声音,以防凡人与尘渊听到他们的谈话。
白洛缓缓转身,温和问道:“你为何将阿渊也关在门外?”
谢远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走至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白洛见状,也走回桌旁坐了下来。
谢远擡眸望着这张熟悉的面庞,轻声叹道:“真是奇了。”
这张脸他也用了千百年,现在却在他对面同样望着他,可堪比对着铜镜,镜中的人用他从未有过的温和目光凝视自己。他曾回到三千年前看见过这张脸,但当时的白洛俨然是仙风道骨,自有一番神君气派。
而面前这副用着同样一张脸的身躯,却如同凡间芸芸衆生一般,已然是一个凡人。
失去了神力,白洛却不失旧日的温煦,举杯邀饮道:“阿远,我们终于见面了。”
谢远举杯回道:“白洛神君,久仰大名。”
二人对饮一杯,同时放下酒杯。谢远率先直入正题,“神君为何没了神力?”
白洛正视着他,回道:“因为你。”
“我?”谢远从未没想到白洛失去神力的根源在于自己。
白洛解释道:“因为你用过我的神躯,自你出现的那一刻,神力皆化为魔气。你是我死後的心魔,你该知道,世间的能量不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方得到,定有一方会失去。万物能量需要守恒,如此三界才能平稳运行。”
原来是这样,无怪乎尘渊一直不肯同他解释。
谢远稳定心神,继续问道:“那神君是要收回你的神力吗?”
“不了,”白洛温声道,“它选择了你,自然就是你的。”
不愧是上古神君,一身神力说不要就不要,这番气定神闲,倒是和尘渊如同一辙。一想到尘渊曾经以仓浮神树的形态与白洛共处万载时光,谢远忽然有些吃味。
但很快他就调整心态。毕竟他才是那个鸠占鹊巢的魔。想到这里,他不免自嘲道:“神君倒是放得下,枉我这几日夜不能寐,想着神君会不会亲手灭了我这个不该存在的心魔。”
白洛依然是一副慈祥模样:“你自然有你存在的道理。无须乱想,我这次来见你,不是为了收回神力。”说到这里,他倏然顿住话题,面上难得露出一丝犹豫之色。
谢远把玩着空酒杯,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沉吟片刻,白洛才接着道:“我此番前来,是为了三界的动荡而来。不知阿渊可有和你说过天界和人界的异样。”
见谢远颔首,他又道:“魔界的异样我也听墨菖说过。帝君近日频繁召开诸神大会,我们讨论了许久,想过几个处理方案,最终一致决定,只有一个方法最合适。”
“补天?”
“是的,”白洛道,“但是怎麽补,由谁补,经过几番商讨,并未拿出一个良策。”
他说的这些倒与尘渊说的对应上了。然而谢远还有一个问题并未得到解释。
“那你们可知,三界这些异动的缘由是什麽?”
白洛颔首道:“天地戾气没有我的神骨镇压,肆意扰乱三界。”
谢远又追问道:“那这次就算把天补好了,下次呢?还有天是什麽?”
白洛回道:“人界的天是天界,天界的天是宇宙。”
“这些常识我都知道。但魔界的天是何物?”
一个魔王问一位神君魔界的天是什麽,在别人听来,甚是荒唐。但这个问题却一直困扰着谢远。此次见面,他期望白洛能给他一个答案。
“我也不知。”白洛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