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不要白费力气。我这血是止不住的。没有神骨的神怎能活下去呢。”
谢远轻声问道:“白洛神君,是谁伤得你?”
白洛神君缓缓摇头,回道:“没有谁,是我自己不想活了。阿远,我知道你来自何处。我走後,你便回去吧。之後的日子,你替我好好活着,也不要想着替我报仇。其实,我很羡慕你。”
还有一些话不便说出口,白洛只在心中道:羡慕你活得不像我这般累,羡慕你的性子不似我这般阴郁,羡慕你有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师父。
“阿远,日後好好照顾尘渊,告诉他,放下吧。”说完此句,他最後望了一眼这世间的云与人,缓缓阖上双目。
赤狐扯着嗓子哭泣:“神君!”
谢远站直身,对着一狐一树道:“他还没有死。”
他若死了,无天又是谁?
闻言,赤狐用毛茸茸的前爪抹着眼泪道:“真的?”
谢远意味深长地望着它:“自然是真的。”
若他猜的不错,白洛的“尸首”不久後便会不翼而飞。这如意珠将他送到三千年前,亲眼见证白洛的陨落,也不知是何用意。虽然深知白洛会被弄到魔界的长乐宫,但他并不想阻止那人。
他能看出,白洛活得并不快活。或许,他心中也在期盼,能换一种活法。
合拢五指攥紧方才白洛塞给他的如意珠,谢远知道他该回去了。
“尘渊,我走了。”临行之前,谢远忍不住又摸了一把仓浮神树,轻声道,“有缘再见。”
默念口诀,如意珠神光流转,并未如後世那般引起惊天动静。
谢远再次睁开眼,望见尘渊趴在他的床侧,恍觉隔世。
他只是去三千年前走上一遭,怎的好似经历千年万年。
伸手忍不住摸了一把尘渊柔顺的长发,却把人给惊醒了。
尘渊伸手摸着他的脉搏,又探向他的额间,关切问道:“阿远,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他露出疏朗的笑,“好久不见,仓浮。”
多年之後,尘渊再次听见这个名字,恍惚了半晌。
其实,在天玄阁时,谢远便发觉关于白洛的记忆在渐渐复苏,待至白洛身死,他才完全想起三千年前的事。
他坐直身子,倚着床框,换了个语气又问道:“师父,我们现下在何处?还在蓬莱吗?”
尘渊缓过神,深深地望着他:“我们还在蓬莱。方才你唤我什麽?”
“师父?”
“不是这句,前面一句。”
谢远挠挠头,回道:“仓浮?”
“就是这句。”尘渊侃然正色地看他,“你都想起来了?”
“是的,我一切都记起来了。”谢远回道,随後设下结界,以防二人的谈话被人偷听去,调侃道,“淡定,尘渊,你如今可是我师父,记得要沉稳。”
尘渊向来沉稳的神色听了这一句,反而变得不沉稳,喃喃唤了一句:“神君。”
“我在。不过,尘渊,你是何时发觉我是白洛的?”谢远好整以暇地问道。
尘渊回道:“无天身死的时候,当时你的面容恢复成白洛的模样。”
闻言,谢远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颇为惋惜道:“唉,这一世的皮囊过于平凡了些。”
虽然,谢远的相貌自认在人界也是一等一的,但与白洛相比,还是逊色许多。
尘渊听到他此时还在乎皮相,深感意外:“无论你皮相如何,你还是你。”
谢远反驳道:“此言差矣。若是见过白洛那般绝世容貌,还有谁能再入得了眼?”
其实,这话中之意也是,我如今不如三千年前那般好看,你是否还喜欢我。
身为无天时,他可见过尘渊上天入地寻找白洛的架势。
尘渊没有直面回答他,反而问道:“阿远,你可记得渊华宫前院中的那棵树?”
“记得,我曾在树上刻下名字。”
这事之前不是提过吗?
尘渊继续道:“那树被我幻化了摸样,它的原身正是仓浮。上面的字迹,一道是你留下的,另一道“白洛”是神君三千年前亲手刻下的。这世间也只有你能两次在树干上留下痕迹。”
说到这里,尘渊一字一顿道:“我分化出三分元神留在院中。无天无意间撞见白洛留下的字迹,一时兴起也刻下名字。可是,除了他丶白洛和你,这世间再无其他人可在我真身上留下痕迹。”
他的话音未落,谢远便觉得呼吸急促,似有什麽在脱茧而出。
“阿远,我心悦你。白洛也好,无天也罢,只要你还是你,无论化作何种摸样,我都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