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琼楼问,“你叫什麽名字?”
“傅嘉安。”对方说完,大概意识到他不知道这三个字具体是哪三个,于是很耐心地解释,“嗯。。。师傅的傅,嘉奖的嘉,平安的安。”
湛琼楼很淡地擡了一下嘴角,他不怎麽笑,人生之于他的重量似乎压垮了那条唇线。只不过这一点聊胜于无的笑意,终于让躺在病床上的他显得不那麽像一具遗体。
他礼尚往来,也重新介绍了自己——“湛琼楼,湛蓝的湛,琼楼玉宇的琼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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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看来和当年一样,你都是站在他身边那个。”
沈如扉对陆桀没能劝阻下傅嘉安的事没表达什麽不满,只是这样感叹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陆桀没打算琢磨这句话的引申义,而是直接给江焱打过去一个电话,让他帮忙想想,有没有可能把市二院的安保人员换成江家的人。
情况没怎麽多解释,江焱就爽快答应:“市二院的保安组据我所知都不是正规编制,好操作,交给我了,不就是换两个自己人过去吗。”
两个?
江焱怎麽知道守在特殊病房前的医院安保人员是两个?再往下推测,陆桀很容易就想到其实沈如扉早就跟江焱通过气,他或许根本没指望自己能劝下傅嘉安。
那沈如扉到底是怀着什麽心思跟自己打电话的?他现在接受这样的结果,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是说,他从一开始的真正目的就是测试陆桀的真心,并且把陆桀推向傅嘉安那一边?
沈如扉的算计,大概也是为了让傅嘉安别那麽孤立无援,他希望有一个能明面上保护傅嘉安,又不会被推开的人,而那个人就是陆桀。
这种猜测简直让陆桀不寒而栗,但他情愿不去计较。今天已经是周二了,湛琼楼的手术就在本周日。
想到傅嘉安前一晚枕在自己肩膀上睡着的样子,陆桀抽出了钱夹里的那张门禁卡。他其实还没有认真看过。
卡上的一寸照片大概沿用的是大学时期的照片。那是陆桀没有经历过的傅嘉安的青涩时期,头发留长,发尾到肩,乖顺的刘海遮到眉毛。
皮肤很白,脸颊上比起16岁时终于长了些肉,样貌已经有了俊美的端倪。鼻梁上那颗小痣在过度曝光後变得有些不明显,但他还是一眼就找到了。
看了一会儿,陆桀还是没耐住性子,他本来打算晚上下班再去找傅嘉安,但心里实在不安。现在时间是下午3点,他打算开车去市二院那边先看一眼,晚上再回公司加班。
到了医院,亮出傅嘉安的门禁卡的那一刻,陆桀就像个VIP会员一样直接被带到一幢很隐蔽的楼房外,护士又按了电梯,把他直接送到五楼。
“傅医生他们都在503病房,您向前直走就到了。”
。。。
傅嘉安好不容易帮湛琼楼搞来一本盲文书,他守在病床旁边,陪湛琼楼一页一页读。
距离手术还有四天,湛琼楼的体力在衰退,思考能力也变得迟缓,他对盲文的消化也不算顺利。布满针孔的手背微微发颤,他一行一行,一个点一个点摸过去。反复而珍惜地读每一行。
不过单从神态上看,湛琼楼依然算是体面,他像冰雕一样坐着,嘴唇薄而泛白,如果谁靠近的话,一定会被冻伤或割伤。
因为失去了视觉,他的听力变得更敏锐,本来打算翻页的手停了下来,他对着空气说了句,“有人给你发消息了。”
傅嘉安自然知道他在跟自己说话,“对。”他很快速地在手机上打字。
“你很高兴。”
“嗯,”傅嘉安也不掩饰,“对我很重要的人来找我了,我等下要离开一会。”
“是你的爱人吗?”
“嗯。。。还不是。”
傅嘉安正打算起身,却被人拉住了手臂。湛琼楼靠过来的样子像大厦倾倒,他把头靠在傅嘉安的肩膀上,退化的所有感官拧成一股求生的本能,他用身体包裹住傅嘉安的,像抱着一块浮木。
他太慌了,甚至组织不出一句语言,他只是不能让他走,他不想被重新戴上铐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