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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35 西西弗斯神话（第1页）

第37章35西西弗斯神话

华城话剧艺术中心位于熙景路上，附近一带遍布着老洋房与文艺小店，日常人头攒动，网红潮人与文艺青年分庭抗礼。

夏暮舟有段时间是这里的常客，朋友圈会晒票根发观剧感想，是真喜欢看，也有点展示自己品位，寻求共鸣的意思。现在过了那个阶段，已经很久没有光顾。

他和祁季检好票，绕过剧院前厅里的人群，拿起置物架上的剧目宣传折页浏览，顿感自己文青失格，“这几部剧我居然都没听过……”

说话间，票根自手中滑落，祁季弯腰拾起，帮他收好。

夏暮舟低头翻看折页，浑然不觉，“你那本《深渊镜》改编的音乐剧是不是过几个月又要演了？”

《深渊镜》是祁季上大学时写的悬疑小说，也是他第一部出版的作品，以双男主的视角展开，重点刻画犯罪心理与人性。八年前这部小说曾被改编成音乐剧，国内音乐剧市场当时还比较冷清，受衆有限，演出没激起什麽水花，自然也起不到宣传原作的效果。

夏暮舟记得祁季前几天在微博转发过演出信息。他最近没事就去对方各个社交平台主页闲逛，祁季微博没开通SVIP，看不到访客记录，他肆无忌惮，无意中把大作家刷成了经常访问第一位。

“嗯，”祁季点头，“今年四月有一轮演出，你如果想看，我可以带你去。”

“好啊，”夏暮舟跃跃欲试，“音乐剧我只看过国外引进的那种，还没看过国内的呢。”

剧场内冷冷清清，上座率很低。两人走入观衆席，找到位置落座。

祁季此次的采访对象是位话剧演员，叫苏茜，在今天的演出中担任配角。

两年前，他偶然看过一场苏茜的话剧，过了几天，又在高铁上遇到她。祁季起初并没有注意到邻座是之前台上的演员，苏茜看到他在读易卜生戏剧集，主动与他交谈。

祁季通常不习惯与陌生人说话，那次聊天的内容也有限，但还算愉快。两人谈到戏剧与文学，提及那晚的演出，苏茜感慨缘分的奇妙。旅途中的共处具有时效性，他们无意打扰对方的生活，列车到站後便各自离开。

出于作家的敏锐，祁季在苏茜的身上读到故事性，之後又去看过她的演出，筹备新书的时候想到了她，设法联系上本人。

夏暮舟坐好，四下打量。舞台的设计极其简约，主体是假山与一块巨石。

今晚的剧目名为《西西弗斯神话》。

希腊神话中，西西弗斯因触怒衆神，遭到惩罚，不断将巨石推上山巅，但巨石过于沉重，到达山巅便会滚落。日复一日进行无用而无望的劳作，仿佛是许多当代人的写照。

话剧的主角是位剧作家，多年来默默创作，不温不火。

苏茜饰演主角的女友。起初她为恋人的事业牺牲了很多，陪着他熬过艰难时光。但爱情会被现实消磨，她逐渐与主角産生理念分歧，也不愿做一个只围着他转，在背後默默付出的人，最终选择离开，去追逐自己的理想。

两人的台词中有很多哲学思辨。一些观衆百无聊赖玩起手机，夏暮舟看得投入，坐得有些累了，身子无意识往祁季那边靠。

主角尚未走出失恋的痛苦，又迎来事业的打击。他对自己一直坚持的艺术追求産生动摇，尝试去迎合市场，新作上演後却得到清一色的负面评价。

他陷入前所未有的低谷，失去创作能力，再也写不出一个满意的字，万念俱灰地回到家乡。

最後一幕，主角站在海边，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忽然间，他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山脚下的石头。

灯光暗下去。无人知晓他是走入海中，还是转身再一次去推动巨石。

苏茜的角色戏份较少，但她演得出彩，谢幕时眼睛里含着泪光。

夏暮舟心生感慨，觉得祁季作为一个创作者，应该更有共鸣。不过他们没来得及交流观剧感想，祁季和苏茜约好在後台见面，给她打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等了许久，剧院的灯都熄了。夏暮舟去向工作人员打听，被告知苏茜已经从演职人员出口离开。

两个人正疑惑，祁季收到苏茜的一条微信，大致内容是她状态欠佳，加上老家青岚那边临时有点事情，已经在去车站的路上了，没办法再接受采访，对此很抱歉。文字有些语无伦次，像是在情绪混乱之下发出的。

无论如何，今晚是没办法采访了，只能先回去再做打算。祁季和夏暮舟上了地铁，找到角落里的位置。

“你现在准备怎麽办？”夏暮舟问。

“过几天再问问苏茜，如果她还是拒绝，就换成其他人，”祁季情绪稳定得如一潭静湖，看不出他正陷入困扰，“她心情受影响，可能和这件事有关。”

他向夏暮舟展示手机屏幕。後者凑过去看，两人的头几乎贴到一起。

华城话剧艺术中心的官方微博主页有条新公告，发布于一小时前，称由于技术问题，《西西弗斯神话》这周末的场次全部取消，後续演出时间待定。

夏暮舟对此类话术略有了解，真正的取消原因恐怕不方便公开。

“那你还有其他的备选采访对象吗？”

“有，但这个主题，她比较合适。”

地铁在黑暗隧道中飞驰，车厢连接处吱嘎作响。夏暮舟想了想，“明天我陪你去青岚找她。”

“我先给她发条消息。”祁季不太赞同这个提议。

“你问的话她肯定会拒绝。别管那麽多，去了再说，有些事见面更容易说开，大不了就白跑一趟呗。”夏暮舟拿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划过。

“明早八点十五那趟车还有票，”他用手肘戳祁季，“你身份证号多少？报一下，我来买。”

早起赶车，夏暮舟路上哈欠不断，上高铁後蒸汽眼罩一戴，开始补觉。

列车驶出站台，窗外景色向後飞去。祁季安静读手中的《惶然录》，馀光瞥见身边人睡着了，左右摇晃。他擡起右手，把那颗不安分的脑袋揽过来，轻轻按在自己左肩上。

缓慢合上书页，小心斟酌呼吸节奏，怕惊醒梦中人。

夏暮舟睡饱了，下车时又变得神采奕奕。他换了个地方，看什麽都新鲜，心情很好地和祁季随人流出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