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落了几滴雨,他站在雨里,想感受萧玉悲当初的心境,可他知道,除了冰凉他什麽都感受不到。
他无法代替兄长去感受。萧青开始恨这一刻的自己,恨自己匮乏的头脑,亦恨着自己的无知。
两个时辰过去,萧玉悲站在廊下,看着雨打在林叶上,又顺着叶子落入石洼中。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木梳,反复抚摸两下後,他垂下眼帘,静静的盯着手里的木梳。
他想起了,那一段被尘封的往事。
“儿对六殿下确是有情,儿不想隐瞒父亲。”
“你。。你。。。。。你可知,他与你同是男子?!”
“自然知晓。不管如何,我都会尽心辅佐他,待他归来,我必跟从。”
想到这里,萧玉悲将木梳握在手心。
“禀告丞相,崇霄宫传来消息,说是……陛下病了。”
萧玉悲偏头,问道:“怎麽回事?”
“小人也不知,只听荀太尉说,陛下让人瞒着丞相。”
萧玉悲揉了揉眉心,说道:“备车,去崇霄宫。”
殿外大雨滂沱,殿内却并无一丝声响,萧青躺在榻上,太医令诊治过後,他擡起眼帘,沉声说道:“千万不要让丞相知晓…莫要让他进…”
话音未落,萧玉悲已进了殿门,他擡手让内侍退去後,便出声询问太医令病情。
“陛下身热,待臣开一副药剂,服用几日许可和缓。”
萧青挥了挥手,示意太医令退下。
稍时,他撑起身子,看向萧玉悲,温声说道:“兄长怎麽来了?我的病不甚紧要,兄长何必多跑一趟?”
萧玉悲坐在榻边,伸手探了探他头上的温度。
“兄长!”
萧青猛的抓住萧玉悲的手腕,眼神既急切又灼热。
半晌,他放开手,眼中的感情由急切转为愧疚。
“兄长……”
萧青擡起眼帘,早已溢满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他立马垂目,俯下身子,将头抵在萧玉悲的手背上。
“兄长……是我错了。”
“是阿青错了…我不该写那封信,我不该盼着你早些回来……”
萧玉悲愣了一下,他未曾想到萧青会对他说出这些话,他思量了一会,猜想萧青是否听到了什麽,忽然间,一股强劲的力道整个人圈在怀里,他低下头,看见萧青伏在他的腰间,墨色的长发在他的衣袍上散开,整个人显得既脆弱又小心。
萧玉悲的指尖试探性的拂上他的长发,萧青整个人颤了一下,他的双手缓缓探向萧玉悲的指尖,低声说道:“兄长…我不想做这个帝王了,我们回到都春,回到哪里都好,我只想和兄长在一起。”
“陛下勿要戏言,倘若陛下离去,仪国该由何人执掌?”
“安邑侯之子聪颖无比,未尝不能做执掌之人。”
“陛下继承帝位,乃是天命所归,放眼四国,岂有比陛下更出衆的帝王?”
萧青缓缓起身,望向萧玉悲的眼底。
“兄长……”
萧玉悲起身,走向窗边,说道:“当年之事,不是阿青的错。”
迎着烛火,他回过头,笑道:“而今亦然。”
稍时,萧青擦去泪水,说道:“青待兄长,并非完全以至亲看待,兄长当知我心意,青从前并不明白,今日才知真相。”
“从今以後,青绝不提一字半句,直至兄长心中之结疏解。”
萧玉悲背过身子,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我并非全然因往事之故。”
“陛下可知,倘若此事流于後世,岂非于陛下圣名不利?”
萧青摇了摇头,说道:“青从当年起,直至如今,从未考虑过身後之名,所图私情,唯有兄长一人。”
“青并非无欲无求之人,亦时常在梦中梦到与兄长白发齐眉丶相伴到老的模样,更没有忘怀当初的一切,无论是都春之时兄长的倾心相待,还是这麽多年来兄长的殚精竭虑,青从未有一日忘却,若无兄长,何来今日的江山盛景?”
殿外的雨缓缓而止,萧玉悲的呼吸声清晰的传入萧青耳中,他的视线停留在窗上,良久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