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舟歧蹙了蹙眉,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歧初入南军,原不过是被形势所迫,而後立功受赏,却也不过是寥寥几句称赞,些许金帛罢了。原先跟随我的部民心中自然怨愤,如今身处军营之中,蒙二位将军恩赐,待我如同亲人,部民们也大多开怀,故而,歧不能再心存隐瞒。”
玉子骁摆了摆手,说道:“倒也无妨。”
云犁嘴角微微上扬,却一字未语。
“将军不按军法处置?”舟歧愣在原地。
“子兰,我想给你看一个东西。”
“什麽东西?”
玉子骁起身,将兵架上的一柄长剑取下,他将长剑慢慢的放在桌案上,接着说道:“此剑乃是当今陛下的祖父,仪敬王的佩剑,他在弥留之际,将此剑赐予我的父亲。”
“他说,此剑斩下过数人的头颅,从杀一个人到杀一万人,鲜血溅在银月色的铠甲上,战士的尸首从城头飞到他的脚边,时至今日,他已记不清那战士的相貌,可他记得,他们殊死拼斗,为的到底是什麽。”
“父亲说,他记得仪敬王按着他的肩膀,让他接下宝剑时的模样,他的眼神无比坚定,那是一双风雪也不曾磨砺褪色的双眼,他说‘你要握着这柄剑,助仪国一统天下,哪怕五十年後做不到,也要由仪国的子子孙孙做到,身披铠甲,重铸荣光!用你手里的这柄剑,去征伐你眼前的江河湖海,握着这柄剑,再也不会退却一步,去踏平雪山,穿过沧海,用你这颗还未衰老的心去丈量你脚下的每一寸土地,把你所走过的土地,想象成仪国的土地,把你所见过的人,想象成仪国的百姓,总有一天,仪国会一统天下,仪国的子民皆会以仪国为荣。”
“所以,朕把这柄剑交给你,由你去带领仪国,完成朕抵达不了的心愿’。”
“後来呢?”舟歧听的微微入神。
“後来,仪敬王便没了气息,父亲故去後,他将这柄剑交给我。”
玉子骁拂过长剑,说道:“所以,身为仪国子民,自有万丈荣光。”
“舟歧,你可愿为我仪国将军,替我接过手里的重任,待我死後,守卫眼前的大好河山。”
说罢,玉子骁直视舟歧,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可愿为我仪国将军,身披铠甲,手握兵刃,杀败奸贼,庇佑河山。”
“你——可愿?”
舟歧满脸茫然,他对上玉子骁的眼神,说道:“歧出自荒野,并不为仪国子民,将军何以如此信任?”
“因为我相信,你是拥有雄心壮志之人。南国之人不予你信任,不过是有眼无珠,子兰又何必轻信于人?眼下我与逐野皆有意收你为弟,往後出生入死,誓不分离,子兰,莫要错失良机啊。”
舟歧听後,神色渐渐由茫然转为笃定,半晌,他双膝下跪,举起手来,高声说道:“蒙二位将军…不,蒙二位兄长信任,歧此生足矣!既如此,当真不算枉活一世!!”
“好!拿酒来,今日幸得子兰,乃是上天赐福,当举杯同贺!”
说罢,兵卒端来一壶好酒,三人各饮一杯,饮下酒後,面上皆有喜色。
过了一会,舟歧放下酒杯,笑道:“不瞒兄长,近日我多有纠结,不知二位兄长决意何时进兵南国?”
“延缓几日,倒也无妨。”云犁故作迟疑。
“何不速战速决?”
“莫非贤弟有良策?”
舟歧点了点头,说道:“虽说攻城为下,此时此刻,我军势大,何不趁势追击,剿灭南国?弟于南军多时,颇知城防,不如由弟领兵,杀南军个寸甲不留。”
玉子骁脸色微变,他咳了一声,说道:“南国已属瓮中之鼈,何须寸甲不留?”
舟歧摇了摇头,喝了口酒,继续说道:“若不赶尽杀绝,恐留後患,兄长无需试探,我既已归于仪军,又与二位兄长结拜,此生绝不违背。”
“若二位兄长不放心,可跟随于我,待我杀入漌水,将南王擒来交与二位兄长!”
云犁笑意浅浅,他先看了一眼玉子骁,见他无可奈何了闭上了眼睛,转而又看了一眼舟歧,见他面色红润,十分激昂,便知他此言不虚。
“我听说那南王身子弱,怕是禁不起折腾。”云犁说道。
“确是如此。”
“对了,贤弟在此,可知南王为何突然撕毁盟约,与我国交战?”
舟歧想了想,说道:“弟入军晚,不曾听闻,可…想来是相邦卓岚,此前他设下计谋,意图拉拢于我,遭我发觉。”
“此人狡诈多变,阴狠毒辣,南王想是听了他的撺掇,才会对仪国进兵。”
玉子骁看向屋外,开口说道:“南王本是谨慎之人,而……”
云犁一眼看出,便问:“兄长是于心不忍了?”
“其实兄长担忧弟也有同感,南国本弱,若非南国平白招惹,何至于此?眼下南国不肯退兵,倘若我等立即发兵,南军未免死伤惨重,杀入城中,又少不得会牵连到城中百姓。”
沉默之馀,兵卒站在帐外,屈身言道:“玉将军,云将军,太和有书信送至。”
“哦?是何人所寄?”云犁问道。
“此信乃是萧丞相所寄。”兵卒答道。
“什麽?!快快送来!!”
兵卒将驿使引进帐中後,便退了去,驿使将袖中书信拿出,交到了玉子骁手上。
玉子骁瞧过之後,立马面露喜色,仿佛有了应对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