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守正看着周叔躲藏在光後的脸在攀附而上的阴影中显得越发阴鸷,眼珠子朝上翻,露出布满红血丝的眼白。
“不去哪。”陈守正的声音平淡,眉眼微垂,将里头的情绪掩了,“睡不着,下来走走。”
他腿长,几步便跨到了周叔的身边,高大精壮的身子硬是逼着周叔往後退了两步,让其暴露在月光下。
周叔应该是刚从床上起来没多久,身上穿着老旧磨毛的短袖衬衣,裤衩的弹力绳失了效用,只是虚虚地挂在了大肚腩上,旧了的衣物磨薄了,能看到下方隐约的肮脏轮廓。
陈守正:“你对小磊做了什麽?”
周叔那松垮的脸皮抽了抽,声音又往下压了压:“什麽?”
陈守正直视着他:“我看到了。”
周叔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睛死死盯着陈守正,很快又扯着嘴角,露出个扭曲的冷笑:“他大半夜过来偷东西,我身为楼长,当然得好好教训他!”
陈守正:“脱了裤子教训?”
陈守正虽然全程语气平平,但周叔却在这之中听出了浓厚的讥讽,愤怒和羞恼直冲大脑,他一摆手,硬是要摆出一副楼长的威严来,可惜他如今蓬头垢面,大腹便便,轻易便能让人看出他的底气不足。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赶紧回去!别在这里闹事!”
倒打一耙显然是他的强项。
陈守正见周叔这样,心里有数,也不和他多说什麽,当真是转身迈步往上走了。
周叔,周达通原本因为陈守正那皮相和身段而腾起来的龌龊心思,早就在他下楼时语焉不详的话语和颇具威慑力的身形给吓没了。
现在他看着陈守正转身上楼,心里的惧怕一散,又凝成了带着恶意的恼怒。
周达通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又骂了几句脏,想着明天一定要找个由头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外乡人,楼长的威严可不是谁来都能踩一脚的。
要是能把人磨怕了,磨软了,就算是大学生又能如何?厂里的人只要进了楼,就要受他楼长的管束!
周达通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脸色终于是一松,扯了扯先前蹭乱了的衣服,迈着步子回了楼长室隔壁的屋子,并未发现那轻巧的脚步声停在二楼便没了声响。
陈守正沉默地站在黑暗中,在刚刚的对峙里,他就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缸中脑:这是个饱满且健康的大脑]
[道具等级:B]
[道具详情:当处于彷徨时刻,它可以给予你一个答案。]
[请注意,当问题涉及与驳论游戏主线任务相关内容时,该道具将无法给予回应,且消耗次数不变。]
[‘缸中脑’已使用,答案为:是。]
‘缸中脑’使用後有了答案,这就代表了周达通的话满是谎言,吴小磊与窃贼并没有任何关系。
而这个充满了恶的答案,则是进一步加深了陈守正心中的憎恶。
[检测到玩家陈守正满足隐藏任务解锁条件,现发放隐藏任务*1]
[任务名称:楼长的权威]
[任务详情:身为楼长就应该知晓筒子楼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这些事情中隐含着可供钻营图谋的缝隙,让他的权威得以体现。]
[无知的少年是可供他随意取乐的玩具,怯懦的老者是可供他索取钱财的对象。所有人都该敬重楼长,畏惧楼长,这就是楼长的权威。]
[现邀请玩家陈守正挑战楼长的权威。]
[践踏上位者,在他失去公信度时取而代之,抓住权力的把柄享受游戏的畅快感吧!]
[任务完成度:0%]
不知道哪里来的凉风吹拂而过,掠过陈守正因为憎恶而变得过于沉重的神色,又轻轻回落,消散不见。
夜更深了。
早前陈守正看过的一楼楼长办公室的门还大敞着,旁边的单人间则半阖着,隐约露出内里随意堆放的杂物。
周达通躺在床上,想着明早的事情,将那外乡人如何半夜偷东西被他撞见的细节给编好了,还心情大好地哼了几句戏曲,翻了身对着墙睡了。
。
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筒子楼便活了过来。
陈勇和妻子隗正梅拿了水杯和一袋窝窝头,在儿子陈兵兵的呼噜声中出了门,准备趁着天不热,去田里将菜地给收拾了。
两人一出门,便能更清晰地听到邻里开着门大声说话或摔打物件的声响,完全打破了这凌晨的清净,连屋里头陈兵兵酣睡的呼噜声都停了停。
隗正梅抿着嘴,眉心有常年皱眉留下的深深折痕,眼眶内凹,两颊凹陷,皮肤也是经年在日头下干活留下的黑黄色。
她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前头丈夫的背影看,一开口,那声音便带了几分尖利:“要不是你没出息,咱们儿子还能愁着没书读,还被困在这鸽子笼一样的破楼里?隔壁就是诚心针对……”
她说话声量低,像是将话含在嘴里,但经不住她能念。
常年的郁气让周围一点动静都能成为她那敏感神经的触发器。
无法改变现状的无力感让她只能麻木地通过絮絮叨叨的话语来舒缓她内心腐烂的希望和无穷的焦躁。
陈勇似是早就习惯了妻子的簌叨,提着肥料桶走在前头,听到声音就当是耳边风,连半个眼神都吝于给她,用漠视来回应妻子的所有情绪。
两人混在楼道里来来往往的人流里中,刚转进楼梯间没多久,便突然听到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划破天空,将所有人都惊得停下了脚步。
“啊——!”
“楼长!楼长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