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也不是真的罐头厂里的技术工。
陈守正沉默片刻,朝周叔点了点头:“谢谢。”
周叔那双三角眼盯着他阴恻恻地看了一会儿,最终却什麽都没说,只是在那串钥匙上摘了一把给他,转身走了。
陈守正的到来很快就像是一阵无形的风,在天黑前便传遍了整栋楼。
“真的是俊呢!”
“瞧这身板!”
小小的单人间里渐渐地被塞满了。
陈守正被挤到了床头靠墙站着,朝着一衆热情的长辈点头问好,不知道是谁的手摸上了陈守正胳膊上结实的肌肉,下意识绷紧隆起的流畅线条让衆人忽然静了一瞬,又意味不明地哄笑起来。
“以後陈工的媳妇儿就有福咯!”
“不知道会便宜了哪家姑娘。”
一阵阵说笑声将陈守正围拢起来,差点将精神不济的他当场带走。
搁在两周前,陈守正必然能得体地回应他们的热情,但现在的他身心俱疲,笑容都在这种疲惫感下有些僵硬了。
“这是一路赶车过来,都累坏了吧?”
终于,一个穿着碎花点衬衫,约莫四十多岁的阿姨开口解了围。
“来来来,都别围着了。人家陈工东西都没收拾呢!”花点衬衫阿姨挥了挥手,硬是在人群里挤出一条道来,“你都带了啥啊?让我们给你搭把手,正好赶晚,到我家应付一口得了!”
公共厨房在走廊的另一头。
要不是这会儿人都聚在了这一头,现在就该闻到饭菜的香味了。
“我家闺女今晚正好不在厂里吃,菜都是现成的。来冯姨这儿吃,保管你吃个满嘴流油!”
另一个穿着灰蓝色工装的阿姨抢话道。
眼见着事情重点要跑向另一个方向,陈守正连忙开口:“我没带东西过来,也吃饱了。”
衆人听到这话,面面相觑,视线在这方寸大小的屋子里兜转两圈,还真没见到什麽行李。
花点阿姨不知道是误会了什麽,看着陈守正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怜爱:“没事,谁还没个困难的时候,日子都是越过越好的。我那儿还有没用的枕头褥子,你先用着,应付两天。”
穿着灰蓝色工装的冯姨也跟着说道:“是啊,明天你去跟厂长说一声,先在账上支两块钱,都这年代了,人还能被饿死不成?”
站在走廊窗户边露出个大肚子,扇着蒲扇的大叔这时候也笑眯眯地开了口:“回头厂里休息,我让阿成带你去置办些物件,你们年轻人也好散散心,到处看看。”
“说起来,大後天城里还放电影是不?”
“什麽电影啊?”
话题再次跑偏。
花点阿姨却突然认真地在陈守正身旁细细道:“我家阿成性子虽然急,但骨子里就见不得别人受罪,再没有比他更热心的孩子了。你要是在厂里有什麽事情需要别人搭把手,尽可使唤那小子,也让他多学着点……”
陈守正直到被热情的冯姨拉到他们屋里吃饭,才知晓了花点阿姨话里的重点。
“哼,李春华这是要用个破枕头收买你,好让你把技术都教给他家那不着调的小子呢!你可别被他们夫妻俩给骗了!”
这种转头就听到别人坏话的体验,让陈守正尴尬一笑。
冯姨似乎也意识到嘴快了,直接擡手就拍了嘴巴一下,把陈守正吓得又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没事没事,你坐。”冯姨转身去拿五斗柜里头的零嘴,“我这人就是嘴快,话搁在我心里就过不了夜,你别介意!”
“我家姑娘很快就会回来了,你先拿点垫垫肚子。”
陈守正见实在推脱不了,便将那堆着枣糖白米糕和花生瓜子的小竹篮接过来捧在手上。
“这就对了!”冯姨表示满意,“大男人的,可不得扭扭捏捏。我这就去做饭,你尽等着尝你冯姨的手艺吧!保管你吃了还得想!”
冯姨说完,也不在厅里逗留,提着一篮子肉菜就出门了,想来是要去走廊右侧的公共厨房做菜。
陈守正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不由得长吁一口气,
疲惫的神经直到这一刻才得到了片刻清静。
他环顾这间屋子,虽然空间局促,目测仅多了他那单间的二分之一,东西也多,但却收拾得很干净。
客厅和卧室用一张帘子隔开,墙边搁置着一张五斗柜,柜门用半透带花纹的帘子代替,大部分杂物都在柜子里头,上面则放着两个牌位。
陈守正不免多看了两眼,猜测那是冯姨的家中长辈。
就在这时,来来往往忙碌起来的走廊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还没等陈守正琢磨出这熟悉感从何而来,就看到一女人生气地跺着脚走进屋子。
“我说了,绝对不相亲!那个叫做吴国邦的家夥,我连他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为什麽要上赶着去当他家的保姆!”
“露露!”
跟在她後头的男人直接将大半个门框都堵住了,隔绝了大半瞧热闹的邻居视线,听到这话,朝那女孩肃着脸呵斥了一声。
陈守正也站起身来,和终于转头看向屋内的女孩面面相觑。
“……江从露?”
“陈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