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砚辛弯腰道谢,背着还在昏迷的乐平进了城。他们身上银钱有限,他在城里找了个破旧的客栈,要了一间钱少一半的阁楼。阁楼里的窗户还是坏的,冬日的寒风不停吹进来,床上乐平咳嗽了几声,他拆了一块床板把窗户堵上了。
乐平醒了,他眼神失焦地“望着”薛砚辛的方向:“师兄,天怎麽黑了?”
薛砚辛一顿,擡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见乐平依旧没什麽反应,他收回手,五指死死地掐在手心里,嗓音却温和道:“哦,是天黑了,这客栈老板心太黑蜡烛卖的太贵,我就没买。”
乐平动作迟缓地眨眨眼,忽然问:“师兄,师父和师叔他们死了,我是不是也要死了。。。。。。”
薛砚辛端起买来的面条汤,瞪他一眼,又心想乐平看不见,他食指在乐平额头用力一点,“别瞎说,我们还要去找大师兄和黄鼠狼,到时候我们把那个詹御卿宰了给——师父师叔他们陪葬!”
乐平也郑重点头:“对,我们要和大师兄他们汇合,然後一起给师父师叔他们报仇!”
薛砚辛一勺一勺给乐平喂面条汤,可他从小到大没照顾过人,时不时就会把汤洒出来。乐平想端着碗自己吃,薛砚辛不让,固执地继续一勺一勺喂他。乐平吃了没几口,就开始精神不济地再度昏睡过去,他用短了一大截的袖子给他擦擦嘴,把剩下的面条汤都喝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他没有点蜡烛,手指有一下每一下地摸索着手中一直安静的玉质通讯符,若是乐平此刻看的见,就会发现隐在黑暗中的薛砚辛此刻双目赤红,而神色冰冷无比,一缕黑气萦绕在他眉间,竟是如入魔之兆。
夜里,薛砚辛半坐在床边,他的神识谨慎地放的极远,忽然楼下有细微的动静传来。
一人声音粗狂,刻意压着音量低声问道:“你这客栈今天下午是不是来了两个半大的小子?”
客栈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战战兢兢地答道:“仙师,是来了两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小子。”
那人又问:“他们身上可有带着剑?都是什麽模样?”
客栈老板道:“没看着剑,但他们背的背篓挺大的,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剑。两个少年,一个年纪约莫十六左右,一个约莫十四五,小点的那个好像身体不太好,一直昏睡着。”
被称作仙师的大胡子剑修和同行的人对视一眼:“我们上去看看,天啓门要抓的人,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说着两人就要朝楼上阁楼来,薛砚辛卸下窗户上的门板,快速用布条把乐平绑在身後,又从背篓里拿出泉止剑,从窗外上纵身跳了下去。待跑出去十几米,身後突然传来两道声音:“快抓住他!他们就是天啓门副门主要的两个人!”
那两人也从窗户里跳下来,几人在房屋屋顶上起落追逐,惹的院子里的狗大声狂吠,几间民宅点起蜡烛又很快灭了,隐约听到有人骂道:“你不要命了敢点灯,晚间听说天啓门的人正到处抓人呢。”
薛砚辛背着乐平一个起落跳入一条窄巷,正欲往前发现竟然是个死胡同,他听见身後有动静立即要拔剑,一个熟悉的面孔对他招招手,他迟疑了一下,收起剑跟着那人走了。
破败的院子里,大虎安静地抱腿坐在屋子里的一处墙角,他眼神一眨不眨,看着竟像个木头傀儡。溪灵真人和抱着乐平的薛砚辛对坐,一时谁也没有主动开口。直到约莫大半个时辰後,这个偏远的小城镇重新恢复了夜的寂静。
溪灵真人借着淡薄的月色看了看乐平,忍不住沉下脸:“既然给了你们路线图,为什麽不按我安排的走?”
薛砚辛持剑防备在身前:“我们都是按照你的路线——”
他说着停顿一下,不对,他们不是都按照溪灵真人给的新路线图走的,那日去青山派的路上,他在溪边发现有人在暗处跟踪他们,于是提议大家走了水路。。。。。。
溪灵真人叹气:“罢了,罢了,万般皆是命,是福是祸都躲不过。你翻翻看那小子的身上,有没有不死树的叶子。”
“有。”这个不用翻也知道,乐平有一天晚上偷偷跟他说过,薛砚辛没有动:“你到底是什麽人?当初叫我们替你摘不死树的叶子,现在又要它做什麽?”
溪灵真人横眉瞪他,“该长心眼的时候不长,不该长心眼的时候又乱长。”她说着又自顾自地解释:“我曾受碧影剑一恩,知我们族人擅长占卜之术,他自觉命不久矣,所以那日他写信于我,信中问我可否借占卜之术庇护他那三个弟子。”
她从怀中掏出当日那封“溪灵真人亲啓”的信递过去,薛砚辛一目十行看过,见信上果真如她所述。他将信递回去,弯腰从乐平腰间荷包里取出那片依旧维持着生机的碧绿叶片。
溪灵真人接过不死树的叶子,花了半个时辰,将它炼化进乐平的胸口,薛砚辛一直在一边看着,果然见乐平的脸色好了很多,他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希望,但又很快被溪灵真人的话破灭:“不用高兴的太早,这只是一时的。”
薛砚辛默然:“那我应该怎麽做,才能让小师弟活过来?”
溪灵坐回原位,将手中两块奇怪形状的瓷片丢在他们中间的地上面,她认真端详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应该发现了,乐平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