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境
日月交替,春去夏来。
这日,後山乌云滚滚,瀑布里飞出一人影,这回薛砚辛没有劳烦大师兄去捞他,自己稳稳落到寒潭边。少年甩甩头,绑着彩绳的小辫子落在耳边,手持长剑挽了个剑花,一身意气风发。方正清见他突破剑道境界,还未为他道贺,薛砚辛已剑身调转,向自己打坐的方向纵身飞来。他失笑摇头,招来守拙剑,二人在寒潭上你来我往比试起来。
乐平来到寒潭的时候两人战况正是激烈时刻,大师兄的招式都是师父一招一式教出来的,他性格正直,大巧若拙,守拙剑亦是取自“保持本心,坚守本真”之意。泉止剑经过剑境的淬炼,更显凌厉,这段时日来,乐平观看他们比试不下十次,泉止剑看似进攻迅捷利落,但大师兄一直以不变应万变,以守常应无常,稳稳接住薛砚辛的每一剑。
两人身形极快的在半空中闪躲,寒潭边参悟树的木牌被剑气掀起闷闷作响。
“他俩马上就要分出输赢了。”
黄自在也跟着过来,站在乐平一旁,乐平熟练地撑开一把油纸伞遮在两人身前,果然,下一瞬一个人影坠落寒潭,激起的水花溅在油纸伞上,哗啦一片。乐平收起伞甩掉上面的水,在那只落汤鸡喷火的眼神中悠然说道:“大师兄,二师兄,吃饭了。”
落汤鸡薛砚辛火气还没喷出去立即偃旗息鼓,他在剑境中咬牙扛了两天两夜,终于破境平稳踏上精通境境界,尚未辟谷的身体此刻已是前胸贴後胸。他认命游上岸,换了衣服去後厨饭堂吃饭。
乐平给他留了个鸡腿,薛砚辛饭还没扒上两口,章怀真人视线飘过来:“这是和你师兄比试又输了?”
师父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师叔也在一旁笑:“那可不,要不脸色不会那麽臭。”
两人一唱一和,哪里有为人师长赞许弟子突破境界该有的样子。薛砚辛脸色更黑了,他把鸡腿咬的咯吱响,突然把矛头调转到乐平身上:“如果我没记错,师父曾说过弟子突破境界就可以教授之後的师弟了,不知此话还做不做数?”
乐平背脊一凉,总感觉有什麽不好的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师父喝了一口茶,老神在在道:“方寸山历来规矩如此,你的剑式,当年也是你大师兄教出来的。”
“啥?!”乐平大惊失色,“师父,可是我的符篆还没学会啊!”
师叔不在意地摆摆手:“无妨无妨,技多不压身,你灵力淤塞停滞不前,可能练练剑就通了呢。”
大师兄嘴角轻微动了动,又立即做严肃状,黄自在和六碗也低头扒饭假装不存在,免得被殃及池鱼。
夏季多雨,没一会儿就电闪雷鸣阴云翻滚。
藏书阁内,薛砚辛盘腿坐在蒲团上翻书,乐平在另一边翻书,短短月馀,两人已经翻到了第二层。乐平看了一会看累了,拿出刻刀又开始刻木牌,这段时间他已经可以在木牌上刻上两个符文了,最熟练的就是静心符,薛砚辛别在腰间的那个就是他方才刻好的。
“二师兄,我能不能不跟你练剑?”刻刀上下比划,但一笔也没落下,乐平像怀里揣了个火炉般坐立不安,终于忍不住开口。
薛砚辛合上手中那卷竹简,又换了一卷,“那你想跟大师兄练?”
乐平摇头:“都不是。”
“那是什麽?”薛砚辛身体往後仰,和乐平面对面,“你是不是天天跟黄鼠狼在一起脑子生锈了?”
角落里也在翻书的黄自在小声嘟囔:“哪有当着正主的面说人家坏话的?”
乐平眼神四处闪躲,被薛砚辛一把捏住下巴,逼迫他不得不正视对方。薛砚辛眼睛紧紧盯着他,“你不是一直想有一把自己的剑?等你到了练气期,就可以去剑境中选一把剑,一把只属于你自己的剑。”
乐平两边腮帮子被捏在一起,点点头,嘴里含糊地说:“乡,可素窝怕窝雪不会——”
“没有什麽可是,听话跟着我练就是了。”薛砚辛看着乐平圆润的包子脸,说完不由又捏了两下,嘴上却说:“平时别老顾着吃,你看脸越来越圆了。”
乐平坐回原位,尝试在木牌上刻下师叔教的另一个符篆——瞬移,他一边握住刻刀刻字一边出神,想起那日早课,师父讲道,忽然问:“你们的道是什麽?”
薛砚辛毫无犹豫的回答:“我手中剑就是我的道,剑势所到之处,亦是我的道。”
师父则说:“你从剑境中得泉止剑,泉,善流动;止是知进退,凡事要遇阻则缓丶顺势而停丶知止不殆,切记过刚易折。”
大师兄思考了一会,“无为为之而合于道。”
师父连点两下下巴:“无为为之而合于道,故达于道者,不以人易天,外与物化而内不失其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