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婚
原本喜笑热闹的筵席陡然安静下来,那一张张脸谱化的人纷纷望向薛砚辛他们的方向。
“啥早生贵子?这里不正好有一个吗,哎我说,薛小子这孩子还挺像你的。”终于舍得从酱肘子里面擡头的黄自在还没发现周围的异常,他把乐平怀里的孩子露出来:“喏,看像吧?”
薛砚辛只是扫了一眼就顿在原地,“这是怎麽回事?”
乐平已经注意到那些人的异常,肚子里原本一通邪火没处发,不由更加恼火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拽起薛砚辛和黄自在就跑,无论跑到哪里那些空洞洞的目光就跟到哪里,小厮模样的人流下两行血泪,哀嚎:“少爷,您不能走?您要是走了老爷和夫人会打死我的,少爷!”
接着筵席上所有的人都流下血泪,此起彼伏的开始哭号:“少爷,您不能走啊。。。。。。”
“少爷,您不能走啊。。。。。”
“少爷。。。。。少爷。。。。。。”
黄自在被他们招魂似的喊声弄得头皮发麻,忍不住问道:“这些人都是怎麽回事?”
薛砚换了一只手将乐平护在怀里,一边提剑开路一边答道:“他们都已经不是人了,要是我猜的没错,这里是个死循环,他们的‘少爷’在迎亲之前就死了,因为什麽原因或者老爷夫人怪罪他们看管不力把所有下人都处死了,这些是他们死前的恐惧,所以他们非常想让‘少爷’顺利的迎亲完成这场婚礼。”
乐平一只手被薛砚辛紧紧握住,他腾出另一只手护着怀里的孩子:“那这些宾客又是怎麽回事?”
薛砚辛摇头:“暂时不知,但成亲当晚一定是发生了什麽。我在这里三四天了,没有一天是走完全部流程的,若是没有按照那些人的意思走完全部流程,子夜之後,一切又会从头来过。”
乐平擡头望天,要是他估算的没错,此刻应该已经亥时,距离子时只剩一个时辰了。越往这座大宅门口跑,冲出来的仆人宾客就越多,满脸血泪的管家拦在大门口,张开双臂拦阻:“少爷,您不能自己走啊,少爷,您还未入洞房呢。”
“让开。”薛砚辛低喝,泉止剑从袖口飞出,化作无数元神之剑,将围在他们身边的所有人掀飞:“你家少爷都死了,还入个劳什子的洞房!”
剑气将那些宾客小厮身上的禁制撕碎,立即变成一只只点了眼睛的纸人,黄自在怪叫道:“纸人从不点睛,何人如此歹毒竟将所有纸人的眼睛画上了?”
来不及思索,这偌大的宅院突然从外面一圈开始着火了,薛砚辛带乐平他们御风离去,眨眼已飞出去数百米,经过一拐角时,他看见整座宅院都置身于火海中,只是这火未免烧的太快了。
待终于到了一偏僻处,薛砚辛才停下来,他伸手扶住乐平,生怕乐平又虚弱地摔倒,乐平站稳身体,对他笑道:“师兄不用那麽紧张,我已经无碍了。”
他将自己从方外之地回到现世的缘由跟薛砚辛讲了一下,薛砚辛蹙眉:“那便是了,溪灵真人也曾说当年当年进入方外之地的无一人生还,他们的□□早在混沌中消亡,与师父说的只有他自己侥幸逃脱对上了,因为他是以元神之身返还现世的。”
乐平想了想,斟酌着措辞:“我借栎树近百年才成熟的果实才得以重获肉身,师父他。。。。。。。”
“是木头傀儡。”黄自在接上他的话,“那时我刚从天啓门逃出来,回方寸山找你们时看见了那日大阵完成之後的废墟,碧影剑已碎成齑粉只剩剑柄,剑柄旁还有一个很小的木头傀儡,上面刻着看不清的符篆。”
薛砚辛也是如此想的,溪灵真人坐化前提到过她的傀儡术是师父教给她的,那他们师父以元神之身从方外之地出来後,附在自己做的木头傀儡上也是可以预料到的事,这样一来,师父这些年偶然的一些反常之处就能够说得通了。
乐平想起青山派那副画像,心想:既然师父一直附身于木头傀儡,那青山派的章怀又是怎麽回事?只是这个问题的当事人,已经没办法回答他了。
虚实境里的夜色更加浓重,那处大宅子已经被大火吞噬,几人留在这处偏僻地暂时歇息,等待子夜时分的再次循环。草木中飞起几星微弱的萤火,乐平撩起那件盖在婴儿身上的外套,见他仍嘬着手指熟睡,眼前压过一片阴影,薛砚辛探过来半边身体,两眼盯着那婴儿,又擡头看了看乐平,露出一个有些牙疼的表情:“这个孩子真的是果壳里面出来的?你要不说,我还以为我什麽时候蹦出来一个孩子?”
乐平其实对这婴儿的由来心中有几分猜测,但升起几分逗弄他的心思,于是故意说道:“师父曾说过,若是恰逢机缘,凡间草木圣人血泪皆可化为人身,也许他真的是你在混沌里留下的一滴血也说不准。”
听完後薛砚辛默然无语,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这下不仅牙疼,头也疼了。
乐平转过头假装观察周围动向,实则嘴角压了好几次又不由自主地翘起来,他打算暂时不告诉薛砚辛,这个与他一同从栎树果实里出来的婴儿是谁,反正日後时常时间还长着,不如让二师兄他自己去发现吧。
所有事物都在浓郁的黑夜里安静下来,乐平本想去其他地方再看看有什麽发现,但薛砚辛一直紧紧握住他的手不放开,乐平能感觉到两人相握的手心都冒出了细汗,他偏头看过去,那双绿色的眼眸也一瞬不瞬地望过来。
乐平晃晃两人的手,“师兄,还有一点时间,我帮你放风,你休息一下吧。”
薛砚辛握住他的手,缓缓摇头:“我怕我再睁开眼,你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