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乐平御剑追了上去,没想到那妖气後面还缀着一群剑修,为首者骂骂咧咧道:“无耻妖贼,烧了我傲阳派还想跑!快给我停下来!”
那浓重的妖气里传来一道声音,吊儿郎当道听着就让人火大:“你叫我停下来我就停下来啊,那岂不是很没面子?我管你傲阳派还是山羊绵阳派,你黄爷爷烧就烧了,给你整个烤全羊!”
说完乐平竟隐约听到他肚子“咕咕”叫了几声。
傲阳派的人被他气的是头顶冒烟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提剑就砍过去:“你这小妖!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几道剑气凌空向前砍去,尤其其中一把巨剑剑气强横霸道,那妖气狼狈躲开,一边逃一边碎碎念叨:“我去他个仙人板板的,这些剑修比狗皮膏药还缠人。”
他一挥手,妖气化风化雨,缠住几个剑修,那被缠住的剑修无法御剑头朝下直愣愣往下坠。谁料还有几个剑修在前面埋伏,他们御剑挡在妖气前头,数道凌厉剑气形成一张巨网要将妖气网住,那妖气里的人也骂骂咧咧了:“你们竟然叫外援,以多欺少,算个屁的名门正派!”
妖气发了狂,衆人头顶阴云盖顶遮天蔽日,妖风顶上去欲要将那张剑气巨网掀飞,但还是有几人撑着不肯退下。此刻乐平已猜到那妖气里的是谁,眼看那几道剑影要将妖气撕碎,他手中木剑破空飞过去,剑气清鸣,却力敌千钧无匹,木剑将那巨网斩碎,布阵那几人被罡风猛地掀飞出去,直到数丈外才堪堪稳住身形。
妖气里的黄自在以为是薛砚辛那家夥来了,悄悄探出头,没想到木剑上那个仿若清风明月般的人竟然是乐平。他不敢相信的眼睛睁得老大,又惊讶又高兴,笑着笑着嘴一撇又哭的稀里哗啦,他也不管那什麽剑修什麽妖气了,立马从妖气云里面跑出来抱着乐平大腿就要往上爬:“嗷嗷嗷,你个没良心的,你这些年跑哪里去了?咋现在才回来找我呀!”
乐平低头一看,发现黄自在现在竟然是个十来寸长的黄鼠狼模样,他两指捏着它後颈,嫌弃道:“你怎麽把自己搞成这个惨样?还臭烘烘的?”
黄自在拿爪子抹泪,“你这杀千刀的臭小子,久别重逢竟然还嫌弃我臭!”它才不管,抱着乐平大腿就是不松手。
那十几个被掀飞或被妖气缠住的剑修又重新御剑围过来,纷纷拿剑指着乐平:“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伤了我们傲阳派的人,别想再跑!”
黄自在见他们拿着剑围过来,耽误他和乐平叙旧,终是忍无可忍,它身形暴涨周身妖气化作一条邪气冲天的妖龙,妖龙身长数十丈,两只眼睛猩红似血,妖龙横冲直撞长尾一甩将那些人统统甩飞出去。
妖气散去,黄自在又变回那个十来寸长的黄鼠狼模样,跳上乐平的剑,口中道:“快走快走,我受了内伤要撑不住了。”
乐平惊奇于黄自在刚刚的王霸之气,但又听他说受了内伤,来不及细问,顺着黄自在说的方向疾速御剑而去。黄自在带着乐平七拐八拐,最後来到一间铺面的後院。
後院屋子里,一人正临窗月下饮酒好不自在,见到来人模样,惊的把手中酒壶都摔了:“黄鼠狼你这是从哪里找的傀儡,怎麽这般活灵活现的?这要给那薛砚辛看到了,你猜他是先砍你还是先砍你?”
乐平看清那人样貌也是一顿,昔日的小胖子宋明锋如今变成了大胖子,但胖的白白净净慈眉善目,看上去倒像个笑口常开的弥勒佛,他明明记得当时宋明锋被公子詹一剑。。。。。。
黄自在进到屋子里就抱着大肚茶壶一阵牛饮,待缓了口渴,才对着二人互相解释道:“这才不是傀儡,是真的,乐平小师弟他活着回来了。然後这就是原先玄剑派宋明锋那小胖子,福大命大,没死。”
宋明锋又跟着详细解释了一下:“我天生与他人不一样,心脏长在右边,那时可能我爹也预料到外面不太平,经常各种保命假死的法宝往我身上堆,我也是半夜醒过来才知道自己没死的,因此侥幸活了下来。”
乐平也跟着释怀地笑了笑,“真好,那时我一直以为你受我所累死了,心中愧疚难安。”
宋明锋摆摆手,道:“都过去了,如今玄剑派是我大师兄宋断尘居掌门之位,我爹云游去了,我就做个散修在这卖灵器宝物,也乐的逍遥。”
他见黄自在一直是黄鼠狼模样,随口念叨:“你这是被谁伤成这样,怎麽连人形都维持不住?”
黄自在肚皮朝天地躺在桌子上,无力一挥手:“别提了,我和薛小子打听到一点关于方小子的下落,没想到那是天啓门故意设置的陷阱,傲阳派里面有件得道高僧的法杖,我一时不查就中招了,可能要缓个三五天才能变回来。”
“大师兄还没找到?”乐平听他那麽说,立即震惊地站起来:“那时我们做师叔的小舟离开後,你和大师兄都发生什麽事了?”
黄自在盘着尾巴半坐起来,垂眉耸眼的看着无限怅然,“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就从那时离开方寸山被天啓门的人截住之後开始说吧。”
那时他坐在小舟末尾,不慎被公子詹的玉笛击落,方正清跳下来救他,又御剑殿後让薛砚辛和乐平他们先走,没想到公子詹这人手段狠毒又下手极黑,方正清虽重创天啓门的杀手,但双拳难敌四手,最後还是跟他一起被抓住了。天啓门的人看不上黄自在这小妖,将他和缚了修为灵力的方正清关在一起,如此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一起天啓门将他们转移到下个地点的时候,方正清挣开身上的缚灵锁与那些人动了手,让黄自在趁乱离开去找薛砚辛他们。
黄自在一路逃回了方寸山,但方寸山上断壁残垣一片狼藉,当初乐平给他们的通讯符早在混战中被剑气击碎了,他联系不上薛砚辛也联系不上乐平,于是一边打听他们的消息一边四处寻人,他本意是去玄剑派找人帮忙,因为当时在寰仙岛上他见薛砚辛他们有几个玩得来的朋友,其中一个就是玄剑派的宋断尘。只是没想到当他终于到了玄剑派,听到的却是宋断尘重伤昏迷不醒的消息。黄自在忙又问:“那清墟派的那个叫苏什麽的呢?”
偷偷出来见他的宋明锋又是一叹气,道:“苏破妄更是严重,当初那把重剑直接将他灵脉斩断,还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了,就算醒来了,能不能恢复当初的修为还不好说了。”
宋明锋毕竟曾经被乐平他们捡回一条小命,他递给黄自在一副地图:“要不你去找沈清寒试试?寰仙岛崩塌时他被他师父无极道人带回了西南海,沈清寒剑道境界高深,或许他可以帮你去救方正清。”
黄自在接过地图,这只平时就知道和六碗抢包子好吃懒做的黄鼠狼向宋明锋郑重道谢,孤身一人踏上了去西南海寻人的路,只是没想到他不小心误入当年“碧影连天”双剑杀死的妖族十三只大妖的埋骨地,等他几经波折终于死里逃生之後,又听闻修真界的那些修士聊到二十多年前沈清寒丶宋断尘丶苏破妄三人挑了天啓门这一重大传闻。面对怒极一剑可伏尸百万的修真界剑修,朝廷那边无可奈何也只能听之任之,承诺废除天啓门自此以後不再插手修真界的事。沈丶宋丶苏三人对着公子詹躺在野外变成两截的尸体,若不是出于道义,恐怕想把人拖出来鞭尸的想法都有。
黄自在一身血污衣衫褴褛地坐在城墙下,忽然感到无比的茫然。他想替章怀真人和通微师叔他们报仇,可是最大的仇人公子詹已经死了,他心想:自己在妖窟里死去活来的就靠着出去报仇的信念而活着,但现在他出来,你们倒好,告诉我公子詹他早就给人一剑砍两半了,这叫个什麽事啊?
後来又十几年,沈清寒他们也一直帮着寻找方正清和薛砚辛丶乐平的下落,但一直没有什麽消息,直到方寸山被毁的第三十七年,薛砚辛独自出现找到了黄自在面前。黄自在询问的话还未说出口,薛砚辛已经开口道:“乐平,他回去了。”
黄自在有一点懵,问道:“他回哪儿了?”
薛砚辛神色沉郁,只说是回乐平原本应该存在的地方了,便不再多言。过了好一会儿,又说道:“公子詹虽然死了,但附在他身上的那个鬼影逃了,天啓门虽然明面上不再有动静,但那个鬼影还在,大师兄一定还在他手里。”
黄自在听明白了,原来公子詹也只是个被夺舍的傀儡,只是没想到那个鬼影道行如此莫测高深,除了章怀真人,竟任谁也没看出来。
黄自在擡起爪子抹了抹眼泪,“薛小子回来後,我也有了主心骨,之後这几十年来,我们一直都在找方小子的下落,只是那鬼影相当谨慎,让我们数次扑了空。前几天薛小子又查到了两条线索分别指向两处,我和他分头去找了,我在傲阳派中了招逃跑了,之後的事你也就知道了。”
乐平坐在那里,一时竟不知道该任何开口,这一百多年来的发生的事被黄自在几句话带过了,但那些往事沉重的像一块压在他心头的大石,他呼出一口气,胸口又难以言喻的沉闷的往下坠。
宋明锋心态还算乐观,他出声宽慰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方正清现在肯定还活着,在哪里等你们去救他了。”
黄自在跳下桌子,垂头丧气地走了:“乐平你先在这歇会儿,等天亮後我们再去找薛小子——哎,不对,我突然想起来,一见到你我就想问了,你怀里的那个小崽子是哪里来的?”
乐平怀里的婴儿伸出一只手拨弄挡在身上的衣服,鼻头一皱,好像又要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