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一到,昨日的一切都会再次重来,万一……万一突然出现的乐平只是他的幻觉……
心底有一道声音低语道:那就把他留下来,只留在自己的身边。
薛砚辛眨眨眼,压下眼底翻腾的血气,在乐平再次望过来时,装作一切毫无异样。
乐平又往他这边挪了一下,两人腿贴腿,胳膊贴着胳膊,体温从两人紧贴的衣衫下透过来,乐平对他歪歪头:“这样就不会不见了,我一动你就能发现。”
薛砚辛“嗯”了一声,附身把头埋进两人相握的手心里,他轻声低语:“小师弟,别离开我。”
乐平用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好,我一直都在这呢,不会离开的。”
很快子时到了,虚实境再一次推翻昨日步入一个新的循环,按照他们的计划,这场婚礼会按照虚实境的内在意识,正常且顺利地走完所有流程。
烛火昏暗的房间内,薛砚辛睁开眼,避开小厮为他调整礼帽的手,自己先一步将礼帽一正,起身推开封闭的房门,院子外面,已然天亮了,有人高唱一声“吉时到了,准备迎亲”,他面无波澜的任他人为自己绑上大红绸花,一切准备完善之後,擡起长腿跨上同样绑了红绸花的骏马。
唢呐一响,迎亲队伍开始吹吹打打,薛砚辛在马上扫了一眼,这些“人”还是死循环里的那些,两眼空洞,面上挂着脸谱化的僵硬笑容。这次迎亲非常顺利,因为新郎这次既没有半路跳下马跑了也没有一剑把所有人砍了,花轿到了那座小宅院,进到院子,不知是谁又喊了一声:“新郎要牵着新娘手中红绸一起才行。”
周边的人开始起哄,薛砚辛闻言牵起新娘手中红绸的另一端出了门,临上花轿前甚至还体贴的为新娘子撩起布帘。新娘子素白的手在他手背似是不经意划过,薛砚辛低咳了一声,轻声道:“不要捣乱。”
已经坐进轿子里的乐平收起笑,立即正襟危坐。
本来他们的计划是,让薛砚辛继续扮演新郎,和“新娘”拜堂“入洞房”的,但薛砚辛怎麽也不肯,放言道:“要我跟一个纸人拜堂成亲入洞房,那我不如一剑把这虚实境砍了,我倒要看看,是这个虚实境背後的鬼硬气,还是我的泉止剑硬气。”
直接将这虚实境毁了也不是不行,只是无数大能陨落形成的虚实二境之间互相牵连甚广,乐平怕暴力拆除会形成连锁反应,最後黄自在提了个折中的法子,孩子给他看着,乐平代替纸人新娘与薛砚辛这个新郎拜堂成亲入洞房,这下好了,假新郎和假新娘,也算得上是般配。
乐平趁着天还没亮,偷偷流溜进新娘梳妆的房间,手上符篆往新娘背後一贴,那新娘双眼空洞,随即变回了一个纸扎的小人。窗外一阵风吹过,他将代表新娘身份的纸人藏进袖子里,扯过一旁屏风上新娘的吉服披在身上,下一刻两个脸上涂着诡异腮红的侍女捧着凤冠首饰走进来,乐平坐在凳子上,扮作一个安静的人偶随她们在脸上折腾,待化完妆,他瞧了一眼铜镜差点吓了一跳,心想:这凡人女子成个亲都要把脸涂的跟面粉一样白不成?还有这嘴巴,鲜红似血跟那刚吃过人的妖精似的。
他被侍女搀扶着出了门,薛砚辛牵着红绸另一端把她送上花轿,迎亲队又开始吹锣打鼓将轿子迎回那座大宅院。
高堂之上,坐着一男一女,看衣着应该就是那些下人口中的“老爷夫人”,只是大喜的日子,高堂上二位脸上不仅没有喜色反而忧心忡忡坐立不安。
司仪高唱道:“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薛砚辛深深看了一眼对面的乐平,才弯下腰和他互相行礼,礼成之後,乐平被那些眼神空洞的人簇拥着送入洞房,他老实坐在铺着大红喜被的床上,过了一会儿,一个瞧着是喜婆模样的人让新郎掀盖头,所以当薛砚辛有些拘谨地用喜称掀起盖头,目光落在乐平脸上夸张的妆容上,忍了半天才勉强压下眼底的笑意。
乐平擡手捂住右边袖口,语速极快地说道:“新娘的纸人想要出来,师兄你快带他们出去。”
闻言薛砚辛笑意一敛,借着弯腰的动作小声道:“我马上回来,你要是控制不住立即唤我。”
乐平点头。
洞房内的人都随着薛砚辛一同出去後,乐平这才松开不停颤抖的右边袖子,纸人随风落在地上,变成了漆黑棺椁里的一具女尸,脖子上一条极深的勒痕,看样子是悬梁而亡,阴风一闪,洞房里大红色的鸳鸯蜡烛骤然变成了一盏盏白蜡,原本喜庆的一切也在转瞬间变成了阴森森的灵堂。
黄色的纸钱从半空中落下,有一道极为幽森的女声低低一笑:“郎君,你为何要躲着我?”
乐平手持木剑,防备的注意着四周涌动的黑暗,那女鬼的声音忽远忽近,见没人回应,又“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凄厉悲惨直教人头皮发麻。
“抓到新郎了。”
薛砚辛手中拎着一道湿漉漉的鬼影,往新娘棺材前一丢,他望向烛火昏暗处:“你要找的郎君在这里,为何还不现身?”
“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