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如是家的大儿子前阵子在兵马司立了功,朝廷刚好缺一个幽州牧,他自告奋勇过去了,说是有心上人在幽州。芙蓉山地处幽州,崔如是早年跟靖王夫妇也有些交情,崔邈若是住不惯幽州府衙,想住在芙蓉山上,那地方那麽大,给他腾挪出一间屋子来也正常。”计长卿解释道。
等解释完突然後知後觉,“这小子一辈子也没有去过幽州,怎麽会有心上人在幽州呢?他还刚好跟柴蘅在一起,喜欢的人不会刚好是柴蘅吧。”
计长卿跟崔家父子早年打过不少交道,要说这对父子的性子,截然不同。
崔如是嘛,一看就是那种在官场之上深耕过的人,滑不留手,圆滑得像是一只老狐狸。
而崔邈虽然是崔如是的儿子,但实心眼的厉害,刚正不阿,为人还有些木讷。在认死理方面,跟柴蘅竟有些出奇地适配。
“柴蘅这一走,定然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回来的。”
“她不回来,崔邈就去找她。”
“我要是柴蘅,日子一长,说不准还真会心动。”
计长卿一时之间没有管住自己的嘴。
他每说一句,杨衍的脸色就难看一分,等到说完,杨衍脸黑得像锅底似的。
计长卿适可而止:“抱歉,说错话了。”
杨衍没有发作,从柴蘅铁了心要走,且没有半点回头的心思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明白了,她是自由的。前世她愿意跟他绑在一起是因为她喜欢他,现在她不喜欢他了,她可以去喜欢任意一个人。
这个人可以是崔邈,可以是陆识初,可以是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无妨。”
“她有对别人心动的自由。我们已经和离了,我总不能一辈子把她捆在自己的身边。”杨衍极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轻描淡写地说。
他早些时候若有这样的觉悟,事情也不会被搞得越来越糟。
尽管他这麽说了,计长卿还是有些担心他。崔邈可以跑去幽州做幽州牧,但他这个兵部尚书总归是不能好端端离京的。
“西戎那边才刚安稳了三四个月,这几日又有躁动。拓拔元离跟拓拔鹰如今都被拓拔野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三郎扔进了狱里,拓拔一族如今看来就这个拓拔野最不好对付,跟他的其他几个哥哥都不一样。等他肃清西戎之後,下一步怕是还要打咱们中原的主意。这个时候,你这个兵部尚书越要撑着。”
计长卿叹口气,如今西戎局势并不明朗,边境那边其实也才安稳没有多久。越是不安宁的时候,兵部就越要稳住。如果这个时候,杨衍因为心痒痒崔邈去了幽州撂挑子不干了,圣人怕是恨不得一刀将他砍了。
大局面前,许多事情还是要分清的。
杨衍自然知道计长卿的意思,他确实有些坐不住。
也确实不知道自己什麽时候会因为想柴蘅想的实在忍不住,而跑去芙蓉山看她。
但不是现在。
这辈子所有的进程都比上辈子要快。在他的记忆里,前世,靖南军打赢了西戎一次之後,再过了十年,西戎才第二次发兵中原。也是那时候拓拔野才彻底掌握了西戎的政权,如果按照上辈子的进程,这个时候的拓拔野应该还籍籍无名,是个不受宠的小可怜。
这个时候,他该理清的是大局上的事,而不是陷在那些儿女情长里不能自拔。
“你放心,我目前不会离京的。”
“日後若是柴蘅再寄信来,还要麻烦你告诉我。”
他这麽客气,计长卿有些不适应。
“这是自然。”计长卿见不得他失意的样子,突然又想起除了信以外,柴蘅前阵子还千里迢迢从芙蓉山寄了一些晒干的山货笋干和腊肉过来。
只是那些山货晒得黑黝黝的,联想到柴蘅不太细致的性子,计长卿跟陈怜意总担心吃了会死,所以一直放着。
既然留着放在那里不吃也是浪费,计长卿干脆做个顺水人情:“柴四前阵子还寄了些别的东西过来,你看看,要不要带走?”
说着,转身进了厨房,将那堆山货笋干和腊肉拿了出来。
柴蘅这个人虽然谈不上细致,但待人真诚且贴心,送这些东西也是她的风格。杨衍看着那堆东西,联想到,她对计长卿一个仅认识一年不到的人都能做到如此地步,却独独忘了京城还有个他,心里不禁一酸。但自怨自艾没有多久,却之不恭,欣然接受。
这可苦了小厨房的大厨。
後面一连一个月,都在想方设法地做这些玩意儿不说,每次杨衍还都只允许他们炖手指头长的一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