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闯啊?”周雪芥靠在门上喊她,“是不是疯了?”
回应他的是越走越快的步子。
周雪芥冷眼看着她,那麽瘦的身板却走出了一往无前的气势,瞧那朝向,当真是向着地牢而去。
真是疯了。
他一闪身追了上去,大掌钳住辛眠的手腕,气急败坏:“好,我带你去行了吧!这是你自己非要看的,可别後悔!”
来到地牢入口,乌漆嘛黑的一面峭壁。
分明没有人,辛眠却觉得听见了无数的凄喊,非是实实在在入耳的声音,而是魂灵层面的共颤。
周雪芥掐了个决,将腰间玉牌甩出。
峭壁上的繁复纹路渐次亮起,如业火寸寸焚烧,难闻的焦臭味扑面而来。
辛眠掩了掩鼻。
“地牢在主峰以下千丈深的地方,这里只是传送的法阵,连这都受不了的话,我劝你还是再仔细想想。”
周雪芥打算再给她一次机会。
辛眠却道:“只是想打喷嚏,没打出来。”
“……”
“有什麽受不了的,禁地我都去过,你别磨蹭,快点。”
辛眠忍不住催促。
黑雾霎时笼罩下来,脚下倏忽踏空,眨眼的工夫便换了光景。
眼前是一条向下的狭窄石阶,斑驳的血渍早已干涸,深一块浅一块地融入暗色石面,头顶倒悬着无数惨白的石笋,不时有冰冷粘稠的液体滴落在地上。
还未走下石阶,就听得空气中弥漫着细微的呻。吟,压抑,痛苦,绝望,断断续续还有人在倒吸冷气,夹杂着锁链碰撞的闷响。
这里就是朝天阙地牢。
外面有多麽的山清水秀,这里就有多麽的暗无天日。
辛眠没有迟疑,走下石阶。
两侧是凿出的一个个囚笼,手臂粗的铁杆贯穿天地,辛眠往里面看了一眼,那人皮包骨,浑身上下只剩骨头撑着皮,已不成人样,眼珠浑浊无神,好像已经瞎了。
“这个人当初潜入藏宝阁意欲窃取法器,被我父亲抓住,在这里关了已有百年。”
周雪芥跟在辛眠身後,懒洋洋地瞥着她的後脑勺。
辛眠没有应声,一味往前走,幽微的啜泣声愈发清晰可闻。不是一人,而是此起彼伏。
这中间有她熟悉的声音。
待走出这第一条长廊,视野骤然开阔,拱形的顶仿若无垠的天,前後左右都望不到头,一座地牢竟比得上主峰数座宫殿那般阔大。
大大小小的囚笼镶嵌进乌黑的石壁,里头乌泱泱关着的全是内门弟子,白衣尚洁,显然是新近才关进来。
有人注意到她,高声嚷嚷:“快看,是她!”
上百道视线齐刷刷扫向了她。
辛眠认出其中几张面孔,是沧浪峰的人。
还有——
“眠眠!你快走!”
谈盈也在?
辛眠循着声音,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
谈盈被关在铁栏杆之後,和几名沧浪峰弟子关在一起,眼下泛着乌青,疲惫之色难掩。
见到她,眸中瞬间蓄起清泪,却是喊着让她离开:“快走啊!他们有的是去过仙门大比的,都见过你,快走,快走!”
辛眠扒住铁栏杆问道:“什麽意思?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谈盈却已被一名女修捂住了嘴,呜呜挣扎着,什麽都说不出来。
“飘渺峰的小师妹是吧?你若还有良心,就去向掌门坦白,说周雪微乃你一人所杀,与我沧浪峰毫无干系,与段师兄更是无关。”
“段师兄?”辛眠皱眉,“他怎麽了?”
“唔唔唔!”谈盈想说话。
另一名沧浪峰弟子站出来,年轻俊俏的脸上全是愤懑:“段师兄受奸人诬陷,被周掌门当成了杀害雪微师姐的元凶,折磨了这麽几日命都要没了!”
“是呀是呀,段师兄是无辜的!你犯下的错凭什麽要他来承担後果?!”
“就因为这个,我那天衣裳都没穿好就被押进这地牢,连一句辩解都来不及说,你倒是躲得找不着人,敢情是把我们沧浪峰当冤大头呢?”
你一言我一语,怒火纷纷烧向囚牢外的辛眠。
辛眠默默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