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林纾。。”
穗青还想继续劝谏一番,却见姑娘满不在乎地别过脸去。
“穗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不必担心。”
临近子夜,楚娴屋内烛火吹熄许久,西厢烛火方暗。
第二日清晨,楚娴令穗青将郑嬷嬷送回府中安顿,她则领着池峥主仆二人处理佃农缴纳佃金琐事。
二三十个佃农齐聚在庄内,楚娴捧着一盘五香瓜子与花生芝麻酥糖,穿梭在佃农中,时不时与他们闲聊几句。
“林纾。”斜风细柳下,一麦色面容粗布裙钗的少女笑眼盈盈朝她招手。
“绫美,许久不见,你都当娘啦,恭喜恭喜。”
楚娴抓一大把酥糖塞给绫美身边的两三岁小娃娃。
上一回见绫美,还是在两年前,二人年纪相仿,当过几个月玩伴。
绫美与她同龄,难以想象十四岁的女孩子已早早当娘。
“绫美好福气啊,有好娘亲帮衬着。”绫美身後一蓝碎花头巾的妇人语气艳羡。
“是啊是啊,你娘给你那麽多银子,你还租田做甚?合该买两亩地自己种。”
楚娴皱眉,拽着绫美来到堂屋内。
池峥主仆正在盘账,楚娴示意池峥继续盘账,不必回避。
她将绫美拽到支摘窗边追问:“绫美,出何事了?为何你娘要给你三十两银子?”
楚娴记得绫美娘亲张氏精明狡诈,从不是愿意吃亏的软柿子,从前她对绫美算不上疼爱。
事出反常必有妖,楚娴从衆人只言片语中,已猜测到残酷真相。
绫美满眼喜色,拈起一块酥糖吃起来。
“林纾,年前我爹过身,在北郊留下两亩地,我娘将地分给我两位兄长,竟将爹留给她傍身的三十两银子悉数交给我。”
“我娘不偏心眼,她待我极好,他们都羡慕我有个好娘在身边帮衬。”
楚娴面露古怪:“傻绫美,你被你娘算计惨了,还在喜滋滋为她数银子。”
“啊?林纾你为何这麽说?我娘哪里算计我?”
书桌旁,苏培盛支着耳朵偷听,再偷瞄一眼四爷,亦是搁下毛笔。
楚娴搀着绫美坐在月牙凳上。
“北郊田地一亩市价四十五两到八十两不均,以五十两估算。。”
“我是女儿,自是不能与兄长们争田産。”绫美话赶话辩解。
楚娴无奈叹息:“听闻你娘身子骨不健朗,每年抓药银钱该不少吧,你娘却留在你身边,意欲何为?”
绫美点头:“是,她每年抓药的银钱都需四两银上下。”
楚娴继续提醒:“她身子骨不好,无法帮衬你太多,顶多帮你洗衣做饭,我若猜测没错,她可能病得连洗衣做饭都难,是也不是?”
绫美面露难色,缓缓点头。
“傻绫美,你娘只是将她的药钱暂时交给你保管而已,哪算得上把银子真分给你?”
“她若真心实意想将银子给你,断不会大张旗鼓闹得人尽皆知,她让所有人都知晓给你三十两,又是为何?”
绫美面露古怪:“是。。是为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拿走她安身立命的银子,今後我得承担为她养老送终的重担。”
楚娴正色道:“她若真对你们兄妹不偏不倚,断不能只留在你家中白吃白喝,心安理得让你照顾,而是该让三个儿女轮流照料。”
“她自知病重,私心不愿成为两个儿子的累赘,又想在人前博个不偏不倚的好名声。”
“她心机叵测,用那三十两药钱以小搏大,将你一家子架在火上烤,逼得你不得不照顾她。”
“她如今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你只能好生伺候着,说不定没两年就病瘫了吧。”
“你还需在家侍奉她,如此你家中不得不少你一份劳力,你夫家定会怨声载道。你在婆家如何敢擡起头来?”
“她若真为你着想,就该三家轮流住着,哪儿可能只赖在你家里?”
“那三十两银子还不够她买药吃,你还需费银子照顾她吃喝拉撒,你兄长更会理直气壮,咬定你拿走银子就该伺候你娘。”
“你若不忿,待银子花光,你是自己割肉吐出三十两,还是继续让你娘吸血?谁信你将三十两都花在你娘身上?”
“旁人只会认为你花光你娘的银子,还丧尽天良当白眼狼。”
“啊!”绫美语气陡然染上哭腔:“林纾,我娘这两日的确病着,但还能行走自如,我没想到,我当真没想到!”
“她为何这般算计我呜呜呜。。眼下该如何是好?”绫美已方寸大乱,抓紧林纾衣袖泫然欲泣。
楚娴冷笑:“你娘给你三十两药钱,却逼你用命还,你难道还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