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姜曈的声音。
“曈曈,还在发烧吗?先把药喝了吧。”
——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曈曈,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把你抢走的。”
——还是他自己的声音。
“我愿意娶姜曈……是,就算杖责八十也在所不惜。”
“曈曈,没事了,你自由了……我?我没事的,你看我这不是没有被打死吗?”
“不用再给我请大夫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曈曈,这些钱你拿着,就远走高飞吧。别再回来了。”
“我知道……你并不是真的想要同我成亲,可……可是听你那样说,我……我就是很开心。
曈曈,观卿哥哥没本事,不能再保护你了,只愿……只愿你以後的日子,平顺安适……”
一句句的声音像是利剑一样刺入脑中,苏观卿几乎是懵的,那些声音到底从何而来?
为什麽自己的心那麽痛?
脑子里终于出现了一个画面,他立在高高的坟茔之上,居高临下地往下看着,前来吊丧的都是乐班的乐户们。
苏观卿一张面庞都没有印象,只有通过他们的声音来判断他们是谁。
立在头里那个风姿绰约的男子是风拂柳吧?
曈曈呢?
苏观卿望眼欲穿,吊丧的队伍里没有姜曈。
他没法离开那里,便一直等呀等呀,等到附近的柳树黄了又绿,绿了又黄,他始终没有等到他的曈曈。
不知道等了多少个春秋,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男子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虽然样貌有了不小的变化,但是苏观卿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那是曈曈,是他日思夜盼的曈曈!
可是为什麽曈曈会穿成这个样子?
这些年她经历了什麽?她过得好吗?她身边有知冷知热的人吗?
姜曈打扫了那个多年无人祭扫,以至于已经被杂草掩盖了的坟茔。
苏观卿就这麽一直看着她,看着她。他的曈曈,曾经是个那麽急躁的人,现在她细细地为他打扫坟茔,做得却那麽仔细。
终于,姜曈打扫完了,在他的墓碑前坐下来,倒上一壶酒,絮絮地开始说着什麽。
躺在雪地上的苏观卿眯着眼,他拼尽全力却什麽也听不到。
他只能看到姜曈红了眼眶,他能感觉到,此时的姜曈孤独极了。
坟茔上的那个自己应该是能听到的吧?不然他又怎麽能感觉到坟茔上的那个自己心如刀绞的滋味。
忽然,他听到了曈曈的声音!
“亭曈!亭曈!你怎麽样?哪里疼?你醒一醒!”
苏观卿霍然睁开眼睛,所有声音与画面骤然散开,眼前只有姜曈一张焦急的脸庞。
“亭曈!你怎麽样?”见到苏观卿睁开眼,姜曈大喜。
“我丶我没事。”苏观卿脑子里塞满了刚才那些声音,胸中依旧被那些复杂的情绪填满,竟有些回不过神来。
“没事就行,没事就行,”汪大叔也松了口气,“你要是再不行,只能大叔我背你下山咯。醒了就赶紧走吧,耽误的时间久了,回头回来就赶不上天黑了。”
“亭曈,能走吗?”姜曈关切地望着苏观卿。
苏观卿强行赶走脑中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冲着姜曈点点头:“没事,我能走。”
姜曈搀着他站起来,帮他拍了拍身上沾上的雪和土。
两人依旧相互搀着,跟着汪大叔往山下走去。
他们这次出来,还带着给学生们买笔墨字纸的任务。
山脚下的这个小镇也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