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乔不动声色地接过,语气平淡:“有劳。回禀县令,本官自会准时赴约。”
衙役行礼告辞。院中一时寂然,气氛凝重。
“这宴来得蹊跷,”莫北忧心道,“玄凌方才被他们追踪,转眼请帖便送上门来了。”
骆玄凌颔首低声道:“公子,此行恐怕凶险难测。况……”
他意味深长地瞥向苏闻贤,目光中满是戒备,显然仍怀疑此人装疯卖傻、另有所图。
楚南乔目光掠过苏闻贤身上那件脏污的衣袍,越看越觉碍眼。
又道:“去购置一身合宜的玄色新衣,待换药时,替他换上。”
苏闻贤这句话倒是听懂了:“神仙哥哥,玄色太丑了。”
楚南乔等人一时皆怔。除初见时那身玉白锦袍外,之后每次相遇,楚南乔几乎总是一袭玄色深衣。怎的如今反倒遭他嫌弃?
“那你喜欢什么颜色?”
“白色!”
“为何?”
“纤尘不染……我记得娘亲说过的,娘亲……”苏闻贤忽然眉头紧蹙,面露痛苦地望向楚南乔:“神仙哥哥,我娘亲呢?”
楚南乔微微一滞,摇了摇头:“抱歉,我……并不知晓。”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虽知苏闻贤依附于顾文晟,他的家世背景却好像被特意隐去。不过……至少在这京中,苏闻贤并无亲眷。
眼前仍是那张脸、那个人,可对着如今痴傻单纯、异常乖顺的苏闻贤,楚南乔终是心生不忍,语气也软了下来:
“你且……安心待在这里。想必你娘亲日后自会来寻你。”
“嗯!我听神仙哥哥的!”也不知苏闻贤是否真听明白了、是否仍在难过,他面上仍是一派天真驯顺。
楚南乔目光落在苏闻贤身上,随口问道:“莫北,他的伤恢复得如何?”
“胸前伤口略深,好在苏大人体格强健,已是大好。”
楚南乔目光从苏闻贤脸上移开:“带他下去吧。”
——
骆玄凌满心不情愿地出了门。到了裁缝铺,也不细挑,只对掌柜道:“只需一个要求:外袍要白色。其余随意。身量嘛……”
他抬手在自已头顶上方两指处比了比:“约莫比我高这些。”
取衣时他甚至未曾瞥过一眼。
回到别苑,骆玄凌将衣袍丢给莫北:“衣服是买回来了。至于帮他沐浴更衣这差事——我可爱莫能助。”
临走前,他瞥了苏闻贤一眼:明明人已经痴痴傻傻,笑起来却还是那副慵懒散漫、要笑不笑的模样。
他冷嗤一声,拂袖而去。
莫北摇了摇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幽幽道:“倒也不必非要沐浴,毕竟他身上还有伤。”
骆玄凌猛地停步回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苏闻贤攥紧了衣袍,却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嘟囔道:“坏人!”
莫北先是一愣,随即轻笑出声。
骆玄凌顿时怒视着他,扬声道:“我?坏人?这新衣还是我帮你买的!你才是个不干人事的家伙,还好意思说别人是坏人!”
苏闻贤撇了撇嘴,似乎想反驳,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毕竟,在他模糊的记忆里,自己总是握着一把短刀,刀上总染着淋漓的鲜血。
他想:大概自己,真的算不上什么好人。
莫北看了看两人,无奈地摇头,一边伸手推骆玄凌:“行了,你何必跟一个神志不清的人计较。公子还在等你,还不快去?”
待骆玄凌离开,莫北替苏闻贤处理伤口,轻声嘱咐:“稍微忍一忍,会有点疼。等包扎好,就换身干净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