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乔低声向骆玄凌吩咐:“去盯住船夫,别让他看出破绽。”
“是,公子。”骆玄凌无声移至船尾,看似眺望风景,目光却时时落于船夫身上。
船夫察觉之后,不敢再多打量,低头专心摇起船来。
船舱内,莫北正为杜文泽搭脉。
楚南乔关切问道:“如何?可有性命危险?”
莫北看了眼苏闻贤,答道:“他这一撞力道不轻,确实气息微弱,一时半会儿难以转醒。但并无性命之忧,公子放心。”
楚南乔目光转向一脸得意的苏闻贤,心中暗叹:即便神智如幼童,自己这位往日政敌竟仍计谋过人,能想出这等死里逃生之策。
他微微张口,终是压下满腹疑问,温声道:“念初,你随我来。我有话要问你。”
苏闻贤原本还在担心杜文泽的伤势——毕竟是他出的主意,若真闹出人命,岂不是害了一条性命?心中正有些惴惴不安。
可一听见楚南乔叫他,顿时眉开眼笑,什么忧虑都抛在了脑后,屁颠屁颠、没心没肺地跟着跑了出去。
楚南乔独立船头,忽觉袖口一沉。他未回头,便已知是谁。
“神仙哥哥。”苏闻贤紧贴了过来,手指勾住他的袖缘,撒娇般问道:“我做得好不好?”
楚南乔任他拉着袖子,目光仍望向远处湖面:“指使他人自伤,倒也算不得多好?”
“可这是最稳妥的法子呀!”苏闻贤急急扯他衣袖,非要他转过头来看自己,“那小哥哥说矿洞会吃人,他爹爹不见了……神仙哥哥不是来查案的吗?”他眼里闪着光,竟透出几分锐利,“你明明夸过我机灵的。”
楚南乔终于侧首看他。
这双眼睛清澈见底,却仿佛藏了许多未说之言。即便只有十岁心智,竟已心思缜密、谋划周全。
他不由自嘲:若易地而处,自己能否做得更好?恐怕不能。
“嗯,你做得很好。”可正因如此,他心中反而多了几分警惕。
苏闻贤却没想那么多,一听夸奖,立刻眉开眼笑。
楚南乔看他这般模样,不禁感慨他这自得其乐的本事。
船行至湖心,近处水面有一株荷花正高雅绽放于碧叶之间。
此时不过是四月末,寻常荷花还未到花期,更何况这是一株并蒂莲,实在稀罕。
楚南乔不由多看了两眼。
一直盯着楚南乔的苏闻贤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忽然“咦”了一声,扯着袖子指向湖心:“神仙哥哥,你喜欢那朵荷花?”
楚南乔未置可否,但苏闻分明看见他唇角微扬。
一时间,苏闻贤只觉得这般望着他,心中便满是欢喜。
楚南乔尚未回应,袖口骤然一空——
扑通一声,苏闻贤已跃入水中,迅速游向那株不合时宜的花。
“回来!”楚南乔厉声喝道,手已按上船栏。却见苏闻贤身手矫捷如游鱼,转眼已离船数丈。
骆玄凌闻声望来,见苏闻贤在水中奋力向前,忍不住低骂一声:“蠢货。”
不过片刻,苏闻贤已游回船边,正好停在楚南乔脚下,唇间正衔着那朵刚采下的并蒂莲。
楚南乔静立船头,俯视着水中之人,正迟疑着要不要伸手拉他。
却见苏闻贤浑身湿透,双手攀住船舷,朝他轻轻摇头,随即仰起脸来,目光灼灼地示意他接过那枝花。
“给。”他齿间轻衔花茎,笑意从眼底漾开,宛若波光流转。
楚南乔并未动作。
这时船身一晃,他顺势将楚南乔往船边拉近半步,自己则借力翻身上船,带起一片水花淋淋漓漓洒了楚南乔一身。
而苏闻贤已主动将花凑近——湿润的花瓣掠过他的下颌,留下一缕凉而轻痒的痕迹。
“拿着嘛。”苏闻贤固执地举着,眼看又要将花往他唇上凑。
楚南乔终是抬手接过。指尖相触时,苏闻贤突然反手握住他的手腕。那手心湿冷,力道却不容拒绝。
“好看吗?”苏闻仰头问,手指仍圈在他腕间,“像不像我和神仙哥哥?”
楚南乔欲抽手,苏闻贤却握得更紧。
“胡闹!”楚南乔甩袖震开他的手,却见那枝并蒂莲仍完好握在自己掌中。花瓣上的水痕早已浸透锦缎袖口。
苏闻贤也不恼,笑嘻嘻地拧着衣摆的水,眼睛仍盯着楚南乔:“哥哥收了花,可不能嫌我胡闹。”
船尾传来骆玄凌一声压抑的轻咳。
楚南乔垂眸看着手中的并蒂莲,又将目光落在苏闻贤脸上。
并蒂相依,心中花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