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下了这些没有用处的思绪和感受,学着夜枭的样子,装作无事发生,一如既往地执行管理丶巡逻丶清洗丶审判的任务,希望哥谭能多维持几天有序的模样。
对于这世界上独一无二且最重要的人失踪,他不敢自己调查,因为他不是顶聪明的那类人,而哥谭的暗涌丶夜枭的敌人总是能捕捉到风吹草动,发动致命一击。
他也没有向辛迪加打听消息,在夜枭刻意的安排下,他几乎没有和那些超级罪犯有过深入接触。理查德後知後觉意识到,那大概是一种无言的保护,先前他还觉得是自己不够强大不够聪明而没被他们看上。
理查德准备加速离开这片战场,没想到才到出口,就有新的叛乱分子无声地包围了他。为首者挥动手中的信号灯,顿时,四周亮起了数不清的光源,形成了一个光圈,刺痛了他的眼睛,同时彻底封锁了艾登的退路。
利爪眯起眼睛,扫过那些脸,有几张非常熟悉,曾经在某几次行动中听从他的指挥。理查德迅速评估形势,意识到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陷阱,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要在平时,他自信能够解决他们,可他已经战斗了许久,而且也不确定像他们这样选择背叛的人还有多少。
面对数量上的绝对劣势,格雷森没有选择立即搏斗,那是下下策,而他缺乏情报。
“想想,当个城市管理者还真是不容易,一天都不得空,特别是这个城市是哥谭的时候。”格雷森暗示夜枭只是休个假,很快就会回归,到时候那些捣乱的丶背叛的绝对没有好下场。
可他们似乎早有准备,一点也不买账,表现出令人敬佩的勇敢。“这不过是你的虚张声势,夜枭要是还活着的话,早就出现了。”
夜枭一定还活着,理查德在心里反驳,可他感到了自己的底气不足。
恐怕已经死了。另一个声音悲伤地说。
利爪格雷森嗤笑一声,傲慢而轻蔑,仿佛那是个不值得讨论的笑话。
“退一万步说,你们想要的,杀了我就能得到吗?”
“哈哈哈,你不必想着拖延时间了,你不会得到任何支援,我们的另一支队伍已经珙攻陷了韦恩庄园。”
理查德心中一紧,怪不得阿尔弗雷德一直没有消息。
另一人显得不耐烦,催促道:“没必要和他废话,先杀了再说。”
没有谈判的馀地,利爪当机立断,快速发出飞镖打掉几个信号灯。周围顿时一暗,趁着敌人眼睛没能适应的机会,他击倒了为首的一个头目。接着他在狭小的空间内不断穿梭跳跃,利用环境中的障碍物作为掩护,一边回击,一边寻找逃脱的机会。接二连三的战斗令他感到了疲惫,四肢变得沉重,可融入骨血的反应丶战斗技巧和经验,还是帮助他与反叛者们周旋了一阵,每一发子弹擦肩而过的瞬间,仿佛是生与死的距离。
袭击者们个人战斗技巧一般,只能通过数量优势与充足的火力压制自己,理查德决定放手一搏,他采取了老办法,故意暴露自己的位置,冒着被集火打成筛子的风险,利用一次爆炸制造混乱,趁机混入人群,与他们贴身战斗,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他吃力地穿过最後一层包围,没有恋战,扔下最後一颗炸J弹,利用飞爪越过几道围墙,迅速消失在小巷深处。
“该死!又让他跑掉了!”
理查德·格雷森最终没有逃跑成功。
仿佛整座城市都在追杀他。
在某个散发着腐臭气味的下水道口,垃圾箱旁,他跑不动了,倒在角落,眼前一阵又一阵地发黑。
失血太多,心跳加快,手脚冰凉还有发麻的感觉……
他的日子到头了吗?
如有夜枭回来发现自己死的这麽不体面,不知道会有什麽反应……
恍惚间,利爪好像听到了小孩的声音。那麽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完全不像是哥谭的孩子。
“甜心,快来看呀,我捡到一只小鸟!”
什麽小鸟,是猛禽。这是理查德失去意识前最後的想法。
灰色毛毯下的男人露出半张脸,月光下依稀能看出那是张苍白憔悴丶但仍然无比英俊的脸。他紧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看上去睡得不大安稳,似乎在做噩梦。他的额头渗出一层汗珠,嘴唇干裂,面颊泛着不健康的潮红。
理查德·格雷森已经很久没做梦了,大概从被夜枭收养开始?他不确定,记忆有点模糊了。最开始大概是因为训练,不到精疲力竭或者直接昏迷的程度他一般是不会停下来的,审讯课里还有特别针对抵抗催眠丶避免梦中泄露秘密的训练。
後面他为夜枭工作,他睡眠时间就变得非常有限,能怪谁呢,统治哥谭难道是份朝九晚五就能干完的活儿吗?
再说,他本身都不是个多梦的人,多虑多思没钝感力的人在哥谭早疯了,在罪恶之都里生存最重要的守则之一就是想得少点。
今天的这个梦,大概是因为连日走钢丝的疲惫以及前所未有的压力导致。
他居然又梦到童年了,在他以为早就把那个羸弱胆怯愚蠢的自己忘干净之後。
从时间顺序上来看,那是一个从无知的明媚到晦暗现实的故事。
他记得强壮的父亲丶美丽的母亲,以及其他聒噪亲切又记不清脸的亲戚。衆所周知,格雷森是个大家庭,几代人住在一起,干着为□□洗钱的家族生意,直到在帮派的某次地盘之争中沦为炮灰,阖家覆灭。
这倒是好事,走的路上不孤单,一家人整整齐齐。
除了他。
一开始,理查德并不知道自己家族干的那些勾当,他是在夜枭教导下试图为家族报仇时通过调查发现的。
坦白说,那并没有对他的世界观造成什麽本质的冲击,毕竟当时他已经在夜枭统治哥谭的项目实习了十二个月,早就习惯了把反抗者吊起来在夜空中风干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