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她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微微仰着脸,任由原初天体捏着她的下巴左右转动检查。长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碎的阴影,乖顺得像只收起爪子的猫。如果忽略她此刻的装扮的话——那件染透了红色的外衣像是刚从血水里拎出来。若不是看款式都认不出这原本是一件白大褂。
“没有外伤……”原初天体捏住她的下巴转向自己,盯着她下半张脸上可疑的红色陷入沉默。
没有外伤是怎麽做到把脸弄脏成这样的?
“我好像闯祸了。”放在膝盖上交叠的手擡起来向前探,她想摸一摸原初天体,但这个方向站的人是狗卷棘。
他有些犹疑,不知道该不该去触碰希珀伸过来的手,看看原初天体又看看那只在空气里摸索的手。
“……”真是笨的有些可爱了。原初天体空出一只手来捏住狗卷棘的腕骨,把他往前一拽塞到希珀手里。
“抓到了就不能松手哦。”它擡也不擡,说的意味深长。
“在尝试解决,就是有点麻烦。”她的手指在狗卷棘的掌心里动来动去,一直在抚摸触碰。
她似乎在不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狗卷棘双手合十将希珀的手拢在掌心,盖得严严实实,这样就不会乱动了。
这个人总是在笑,眉眼舒展,唇角上扬,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笃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那是她惯常的丶令人安心的胜利者姿态,明亮而从容,温和又包容。
他们早已习惯被她的笑容迎接。
可此刻,她的笑容却僵硬地挂在脸上,肌肉微微抽搐,嘴角的弧度像是被强行拉扯上去的,那双如天空一般闪耀的眼睛也显得勉强而空洞。
那笑容不优雅,不得体,也不漂亮,反而透着一股生硬的违和感,像是戴着一张不合尺寸的面具,随时会崩裂出缝隙。
被小心遮掩的狼狈和异常,现在猝不及防暴露在所有人面前——那个完美无缺的她,此刻正从裂缝里渗出不堪的真相。
疲惫的,不安着,调试精心准备的从容假象,褪下全部对外显露的优雅。弯曲的脊背,怪异的笑脸,虚无空洞的内心。
这才是真正的希珀。
“我赶时间,动作快点。”那些疲惫渐渐从脸上褪去,留下一层浅淡的痕迹,她将这些狼狈细细收敛,关进角落。
时间被压榨成一道逼仄的缝隙,连喘息都成了奢侈,连闭眼小憩的片刻都要精打细算——每一秒都被切割丶榨取丶物尽其用。
生命正从指间飞速流逝,像握不住的流沙,越是攥紧,越加速消散。
“不休息一下吗?”
〖不休息一下吗?〗
扣在原初天体手中的脸被左右扭动,覆盖在指尖的湿巾一点点擦拭抹去她眼周的污渍。
“你睡觉的时间太短了。”
〖你睡觉的时间太短了。〗
如果是优质的深度睡眠就算了,可希珀被梦境困扰已经很久没有入睡超过三个小时了。
她本人谈及梦境似乎也颇为忌讳,也许是在梦中看见了不愿见到的人,甚至服用药物也不愿入眠。
“唉……”她叹气,似无可奈何。“你这只知道毁灭的死脑筋,哪里懂得我的浪漫。”
她嗤笑着,却无恶意。
“收拾烂摊子,忙着呢,别给我捣乱了。”
亲昵的态度,信任的姿态,未曾从她这里得到的待遇。
“我这算是加班猝死吗?”
还有心情开玩笑。
这种拿人消遣的随意态度让原初天体略有不满,它拧住希珀的脸颊上的软肉向两边拉扯,在她脸上胡乱揉搓。
在场有胆量这样做的人,除了原初天体也只有五条悟了,希珀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场让人面对她不自觉地就开始服从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