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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天大雪,天地间只剩下刺骨的白与冷。
风卷着雪粒横冲直撞,像无数细小的刀锋,在他的面颊上刻下血痕。
崎岖的雪山仿佛无穷无尽,脚下每一步都深陷在及膝的雪中,发出沉闷的“咯吱”声。
那座古老的建筑在风雪中若隐若现,灰黑色的屋檐像一只垂死的巨兽伏在山巅,静默地俯瞰一切。
他不知跋涉了多久,时间在风雪中被抹去,只剩呼吸的雾气一声声敲打耳鼓。
就在他踏上最後一段石阶时,雪地忽然被沉重的脚步声踩裂——几十个身披黑甲的刺客,如同从雪雾里生出,刀锋齐齐对准他,将他封死在一个冰冷的圆圈里。
男人停下脚步,缓缓擡起头,脸上浮现出一种不合时宜的诡笑——那笑容里,有疲惫後的释然,也有猎人面对猎物的耐心。
风雪打在他睫毛上,化作细小的冰晶,他低声,却清晰地吐出五个字:
“我要见雷霄。”
自从布鲁斯·韦恩下山,雷霄·奥古便很少再听到有关他的消息。
那少年曾是他最锋利丶也最倔强的弟子,眼中总燃着不肯屈服的光,如今却在风雪中重新踏入这间寂静的厅堂。
火盆里的炭火发出低沉的噼啪声,红光映在雷霄奥古的侧脸上,使他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更添几分冷意。
他端坐在高背的椅子上,姿态不动如山,仿佛早已看穿布鲁斯脚步间的沉重与眼底的深意。
【布鲁斯】擡头时,唇角带着一点笑意——那笑像一把生了锈的刀,锋刃藏着旧血的气息。
雷霄奥古的眉微微一动,声音缓缓落下,带着一种锋利的审判感:
“不得不说,你这张脸,还真不适合笑。”
厅中空气凝固,只有火焰吞吐的光影在两人之间流转,映出多年未见的陌生与熟悉交错的轮廓。
【布鲁斯】没有行礼,也没有绕弯子。
“达米安很快会来找你。”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到时候,你要把‘乌洛波洛斯’的事告诉他。”
厅中的炭火轻轻爆裂,似乎在为这句话添上一声冷笑。
雷霄奥古的手指缓慢地敲击椅扶手,目光在布鲁斯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那是一种既像在打量,又像在回忆的眼神。
“乌洛波洛斯……”他吐出这名字时,仿佛连空气都微微一紧。
那是一个连刺客联盟内部都讳莫如深的禁忌,像是藏在世界缝隙中的毒蛇,谁去碰它,谁就会被它吞噬。
雷霄·奥古微微向後一靠,姿态依旧从容,像一位早已洞悉棋局的观棋者。他的声音缓缓流出,带着一丝不急不缓的讥诮:
“我为什麽要这麽做?”
他淡淡一笑,眼神从【布鲁斯】的肩头滑到那双沉冷的眼睛上。
“如今的你,早已不再是那个在阴影中守望的蝙蝠侠,而是人人避之不及丶恨不得将你钉在十字架上的——狂笑之蝠。”
火光在他的侧脸上跳跃,把那笑意映得更深几分,“你知道吗?我对‘拯救世界’可没什麽兴趣。世界烂得很,烂到让人不值得动一根手指去救它。”
他停顿片刻,语调忽而轻了下来,像一枚锋利却不带重量的刀片划过耳畔:“再说了,狂笑之蝠……为什麽会想要拯救世界呢?”
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微微眯起,盯住布鲁斯不放,“难道说——你并不像你表现出来的那样?”
雪山外的风声似乎灌进了厅堂,带着寒意与刺骨的疑问,一同悬在两人之间。
【布鲁斯】的神情没有一丝波澜,仿佛雷霄的质疑与讥讽都只是无关痛痒的风声。
他只是直视着雷霄,目光像钉子般牢牢钉入对方的眼底,语气笃定得不容辩驳:
“你一定会这样做。”
雷霄微微眯起眼,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那麽……你那个死小鸟呢?他就在拉萨路之池里,难道不想见见他?”
这句话像一枚石子投入深井,本应溅起涟漪,却在【布鲁斯】心湖上激不起半点波动。
他的目光没有停留,脚步利落地转向门外。
这里的空气过于沉重,他已经在这间厅堂里耗费了太多时间——再久一些,那只隐藏在虚空中的“星空之眼”就会察觉他的行踪。
走到门槛,他的步伐微微一顿,仿佛给了这一切最後一次回应。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漠:
“不必了。你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说完,他的身影被漫天风雪吞没,只留火光在厅中跳动,把雷霄的表情映得忽明忽暗。
雷霄的手指在椅扶手上敲了两下,低沉的炭火声仿佛在替他咬牙。
显然,他对自己在这场对话中始终被布鲁斯牵着走并不满意,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闪过一丝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