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点头。
“可是……”刘据更疑惑了,他蹙着眉,“这事我都不知道,广仲如何得知,他总不可能比我跟父皇更亲近。难道他在父皇身边安插了人,有耳报神?”
刘彻嘴角抽了抽,怒目瞪过去。
刚刚分析案情还有条有理,头头是道呢,这会儿又胡言乱语。也不想想就广仲那等人那点能耐,能在他身边安耳报神?
那他这个皇帝成什麽了。当初刘陵安插人手,位置最重要的一位也只是到了公主身边,馀者皆为底层粗使打扫呢。
广仲何德何能有此等本事?
张汤轻咳一声,为刘据解惑:“广仲是从鄂邑公主处听闻。”
刘据一脸问号:“二姐?”
刘彻眼睛微眯:“此事定下後,朕确实同李姬说过,也未有隐瞒鄂邑。”
“另外还有一事,臣在审问中发现,广仲知晓醉马草也是因鄂邑公主。”
张汤瞄了刘彻一眼,刘彻神色愈冷。
他弓着身子,头略低了两分,继续说:“自太子发明打马球後,京中男女少壮都爱玩,时有活动。太子更是多次牵头组织,公主们也常常下场,或与小郎君,或与其他小女娘。
“今岁开春有次打马球,广仲偶然听到下场後的鄂邑公主与几位女娘闲聊。有位女娘当日不曾上场,相熟的问她缘由。
“她说爱马病了,今日没骑来,旁的马不顺手。旁人又问如何病了。她说不知怎地突然病恹恹,躺马厩里睡觉不起身。
“别人疑惑说会不会是草料不妥,吃了不该吃的东西。鄂邑公主便提出疑问,会否误食醉马草。
“旁人不知醉马草,公主又同人解释醉马草的症状,或沉睡或疯癫,与酒醉类似。和那女郎爱马的表现确实有些契合。那女郎当场谢过,急哄哄回去查。
“广仲便是从此得知。”
刘据睁大眼睛。
这……这是不是太巧合了?
刘彻眼眸暗沉,凝眉深思。
正在这时,门外内侍禀道:“陛下,鄂邑公主求见。”
刘据:诶?
刘彻眸光闪动:“让她进来。”
鄂邑进殿,瞧见张汤,动作顿了一瞬,仍旧照常上前行礼。
刘彻嘴角勾起:“你倒是来得巧。”
这话语气不太对,让鄂邑心头咯噔,深知自己似乎晚了一步,张汤或许将什麽都说了。
但事已至此,只能继续走下去。
刘彻又问:“所来何事?”
鄂邑深呼吸:“女儿听闻张廷尉抓了广仲,疑似王充耳出事是其所为,颇觉惊讶。在房中思量来思量去,觉得有一事恐涉及案情,特来同父皇禀明。”
刘彻面色平静,全然看不出喜怒,也不说话。
这副模样让鄂邑心里越发没底,七上八下,硬着头皮道:“女儿从前与广仲并无交集。去岁因打马球做过几回队友,也做过对手,但起初仍是不太相熟。
“後来有一回在上林苑狩猎,他追击的兔子突然闯到女儿跟前,致使女儿受惊崴了脚。他为表歉意,送了赔礼给女儿。
“今春花开,云娘子办了几回花宴,邀女儿参加。女儿与姐妹们都去了。宴上,广仲也在。彼此有些交谈。
“如此渐渐熟络。两月前女儿生辰,他送了女儿一份贺礼。彼时这一年里因打马球结交的人家都送了女儿贺礼,因此女儿只当寻常,未曾在意。
“及至前两日,女儿在林中闲逛又偶遇他。他说自己得了一块红玉,请人雕刻成玉佩。那玉佩精致,说与女儿的衣裳颜色极配,要送于女儿。
“既已过了生辰又不是节庆,无端送礼,女儿觉得有些奇怪。後来他拿出玉佩,女儿发现那玉佩为月牙型,似乎与他腰间挂的刚好能合成一块。
“女儿这才恍然明白,他或许对女儿有些旖旎心思。女儿既有所感,便开口问他。他当即承认,还说只需女儿点头,便请修成君面圣求父皇赐婚。
“但女儿知道自己的婚事父皇早有决议,遂如实告诉他,断了他的念头。他当时情绪很激动,问为何是王充耳不能是他。说他待我真心实意,为了我,他什麽都肯做。
“女儿见他神态不对劲,想要脱身,不愿多呆,只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自然都听父皇的。一句话打发他便离开了。
“女儿曾耳闻过广仲的一些传言,他对女子起倾慕之心也不是头一回。往往过阵子就淡了。女儿以为这回也一样。
“因此王充耳出事後,女儿并没往他身上想。觉得他没这个胆子,且两人是舅甥,不至于下此毒手。
“直到听闻张廷尉抓捕了广仲,女儿才惊觉,心底开始怀疑会否与此有关。”